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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奉行一个准则,想要征服支那,就要理解支那。
多年来,他像钻研武士道般钻研《孙子兵法》,正是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哲学,让他在上
海那些无头悬案中屡建奇功,也帮他这个非陆军士官学校出身的“外人”,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危与机总是相伴相生,对方也定然掌握了德军元帅下榻的情报,才会在明晚行动。
何况,他的每一份情报都来源独立,彼此印证,逻辑链严丝合缝。
岸介昭枯坐片刻,终还是取出竹内课长昨日那封电报,“期限将至,军部耐心有限。望不负期望,有所建树。”两个月至今一无所获,他早已没有空手而归的余地。
男人抬头,目光掠过墙上那柄江户时代的短刀,这是父亲所赠,他无论到何地都随身携带。
“优柔不断是武士之耻”。
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在那位“沉先生”离开巴黎前,抓住他,扼住他喉咙,将他亲自押解回远东。
“佐藤。”他转向影子般跪坐着的助手,“通知各组,明晚行动。”
——————
圣马丁街小诊所
叮!
瓷碗磕碰水槽的声响,把俞琬从纷纷扰扰的心绪里猛然拽了回来,她缩了缩指尖,指腹还留着洗碗水的凉。
她清楚今晚是什么日子。
昨天在圣路易医院的记忆钻进脑海里来——
是在那条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她正在椅子上核对着药单,一个黑皮大衣便这么坐在身旁。那人帽檐压得很低,但她还是从那高高的颧骨一眼认出来,他是安全检查那天领头的盖世太保。
还没等她反应,一句低到几乎被空气吞没的话,便飘到耳朵里来。
“圣路易岛,明晚八点。”
话音刚落,连一眼对视都没有,那人便离开了。
她僵在那,过了好几秒才搞明白,那应该就是…盖世太保要收网的时刻。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窄窄的窗帘缝,斜斜切进房间里来,在地板上画下一条细长的金线。
这些天,她深居简出,不知为何,总觉得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那个“影子”,没有前些日子挨得那么近了。留在门口的垃圾再没人动,连对面公寓里那扇常年掩着的窗帘,在今天早晨,都神奇地打开来了。
但他们真的撤了吗,还是换成了更隐蔽的眼睛?
在那群日本人真正离开巴黎前,她半分都不敢懈怠。
此刻,她坐在窗边那把旧藤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绞着窗帘流苏,膝头摊着一本《临床药理学》,二十分钟了,她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远处街道传来的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或是引擎的隆隆轰鸣,亦或短促模糊的哨音,都让她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又在声响消失后,带着点余悸缓缓往下落一点。
自从与君舍达成那个契约,她就努力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漩涡里的边缘人。
她只是大致知道,在最后方案里,盖世太保会取代唐人街的人,成为与日本人交锋的主力。
理智一遍遍告诉她,这是十拿九稳的局,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在隐隐躁动着,像夜间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啃噬着她。
这不安里,像有对交锋结果的担忧,却又不止于此。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像大提琴的颤音,由远及近,生生撕裂了街区的寂静。
那声音竟在诊所门口停了下来。
俞琬的手倏然顿住,《临床药理学》从膝头滑落,砰地一下砸在了地板上。
一种奇怪却又熟悉的压迫感爬上来,女孩几乎本能地站起身,把自己蜷进窗帘阴影里,布料摩擦着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向下望。
夕阳还没完全沉入地平线,一辆黑色霍希轿车静卧在那,车身光洁得不可思议,把漫天晚霞都汇集在金属表面,融成一片浓郁的金红色。
她忙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车牌上的字母逐渐清晰,好像是纳粹军官的车牌。
还未及多想,车门咔嗒一声打开。一名穿黑皮大衣的军官快步下车,绕到后座,利落拉开车门。
一只锃亮军靴踏在人行道上,下一秒,挺括的黑色风衣下摆闯入视线,暮色里,那人的棕发泛着点暗金,苍白的面色,若有似无勾着的唇…
是君舍。
俞琬的呼吸一滞——他怎么会在这里?偏偏在这个时候?
女孩扶着窗框的小手蓦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心跳漏了整整一拍,随后又追补回来,在胸腔里砰砰直撞。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圣路易岛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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