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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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貌美如花（第2页）

陆云臻看着陆灼凹陷下去的脸，意识到自己当时那个泄愤一样的谎言伤他有多深。

地上那堆呕吐物同样想让他窒息呕吐，他用双手蒙着脸，在他床边坐了很久。

他陆云臻这辈子到底对得起谁？他谁都对不起，他不配为父，也不配为人。

他替陆灼盖好被子，回去了自己房间。房间的抽屉里放着一把枪，他拿出枪，用手帕仔细地擦拭枪身，他是石岐山的刽子手，但从来没有亲手用这把枪杀过人。

它是这麽沉重，沉重得令他的手指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微微地发抖。

擦拭完後，他慢慢地举起枪，拿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xue。

这些天，他都无法入睡，强迫服下安眠药以後，梦里总是出现那些小孩，他们满身是血地朝着他爬过来，用烧焦的手指掐他的脖子，要索他的命。

陆云臻觉得生不如死，将□□磨灭掉的话，痛苦也会随之一起消失吧。不是为了赎罪，他也赎不清罪孽，不过是自私地为了自己能有个长眠的好觉。

正要扣动扳机时，陆灼突然又闯了进来。

他半夜想起床上厕所，误打误撞地走错了房间，眯着眼睛看到有人坐在床上，定睛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是他亲爹，他正拿着枪抵着自己脑袋。

他瞬间清醒了，冲过去夺取陆云臻手里的枪。

“陆云臻，你疯了啊！”

在争夺中，陆云臻不慎扣动扳机，枪口朝上，一声枪响後，吊顶被打穿了一个窟窿。

陆灼吓得瘫软在地上，陆云臻也一阵後怕。父子俩都清醒了。

“陆云臻你发什麽疯啊？你找死吗？！”

“我只是试试枪。”陆云臻道。

陆灼看他那副样子，往日的风发意气已全然不见，像是刚经受过剧烈打击，人一下子没了心气，颓废地像个落魄户。

陆灼知道他可能遭遇什麽天大的难事了。

“你……是不是欠人钱还不了？还是被仇人追杀走投无路了？你可别想不开啊。”

陆云臻看着这个儿子，刚才明明还跟活死人一样，现在却忽然精神抖擞地做起他的思想工作。

他自嘲地笑了笑，“发生了天大的事，这次怕是过不去了。”

陆灼夺过他手里的枪，放在床上，挨着他坐着，说，“有什麽天大的事会过不去？破産了大不了东山再起，有人追杀你你手里有枪，手下也有人，可以杀回去啊，自杀是孬种行为！”

要是陆灼知道自己小时候被亲爹害过，现在应该巴不得陆云臻立刻去死吧。

“比这两件事情更严重。”陆云臻垂着头。他像一夜蔫了的枯木，身上已闻得出腐臭的味道了。

“你看看我啊，我小时候被你丢在孤儿院不管，无父无母，孤儿院的人也对我不好，我不也好好活下来了。”

陆灼想起陆云臻把他丢孤儿院之事就恨得牙痒痒，他恨他爹，但是更怕陆云臻死。死了他就又变成孤儿了。

虽然这个爹不称职，但总比没有爹好。

陆云臻看向陆灼，他像野草一样，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顽强的生命力。他曾经甚至差点害死他，但他还是活下来了，这些年陆云臻并没有投入多少父爱，他就那麽歪歪扭扭地自力更生地长成了大人的样子，虽然桀骜叛逆，但他有着比自己更健全强壮的灵魂。

他更加觉得对不住他了。

“我不配当一个父亲。”

“你也知道啊，知道你以後就好好弥补我，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如果你死了你就更对不起我了。”

陆云臻冷静了很多，至少他不能当着陆灼的面自杀，他已经对不起他够多了，不能再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倒在他面前。

“你呢……活过来了吗？”

陆云臻这场冲动的闹剧让陆灼活过来了一些，但是陆云臻的危险解除後，他又从对他爹的愤怒悲痛中又回到了自己的悲痛里。

他的脑袋又耷拉下去了，好像刚才不过是回光返照了一下，现在死得更彻底了。

他起身，一言不发，慢慢悠悠地走出去。

陆云臻看着他消瘦弯曲的背影，也很後悔，想着找个机会把沈玉没死的事情告诉他。

*

还是失眠，还是被小鬼缠身。

陆云臻在积雪融化的一个傍晚，坐在办公大楼的天台，吹冷风。黄昏的斜阳像一滩巨大的血渍映红了他的脸，他的鼻腔和胸腔里都是血的味道。

风摇晃着他日渐瘦弱空荡的身体，有一瞬间想失足踏空，让自己变成一粒尘埃，让所有罪恶和痛苦都成空。

但又有一瞬间，他又把自己拉回来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他看着高楼底下那些蝼蚁一样努力活着的衆生，想起自己卑劣的那些过往，笑起来。

陆云臻啊陆云臻，你从来都是烂人一个，现在装什麽浪子回头，装什麽良心发现。

他又回去了。他没有死的勇气，这世上最怕死的就是那些坏事做尽的恶人，因为见过别人的死亡，便知死亡是何等痛苦和绝望。

活着吧，烂泥一样活着，自有老天会来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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