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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底下无新事。”祝神又提起了这句话,“我说过,如此庞大的教会,不仅不可能人人清白,更有甚者,藏污纳垢只会比寻常家院更多。届时查完了,藏着的掖着的,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都摆出来。天听教也该变得千疮百孔了,不堪一击了。”
他说完,手中暖炉又转了几个方向,渐渐地快拿不稳似的,一个劲儿低着头喘气。
贺兰明棋正靠着扶手沉思,恍然见他这样,问道:“祝老板,要吃药吗?”
祝神的指尖在手炉上挠了几下,他像是挣扎了片刻,才摇头道:“算了,不吃了。”
他起身同贺兰明棋告辞,又等容晖进来,才慢慢走出去。
贺兰破天亮时快马加鞭回到府中,祝神已卧在床上,满头虚汗,痉挛不止。
柳藏春手里捧着一囊银针,见贺兰破到了,只不紧不慢地说:“先把沾洲叹点燃试试。”
陈年伞柄用小刀撬开,木柱中心安然放置着经年不腐的一支长香。
几乎是才从伞里取出来,旁边就有人递了火给贺兰破。
——沾洲叹没点燃。
贺兰破换了一根烛火又试了一次,依旧点不燃。
柳藏春捧着针囊,一副不出意外的神情:“这便是天意不允。”
贺兰破转过头,先匆匆扫了祝神一眼,放下香,径直到床边握住祝神的手:“何为?”
柳藏春徐徐从囊中取出银针,一根一根地摆出来:“这沾洲叹,是贺兰氏祖上法师念力所化?”
“正是。”
“既是老祖宗的念力,那点不燃,就是老祖宗认为,现在并非是使用沾洲叹的时机。”柳藏春道,“第一条路行不通,咱们就准备第二条路。不过我要先说好——”
他转头弯眼一笑:“这第二条路,有极大的风险。若长久地用下去,帮助祝老板挺过这一关,只怕最后会落下点小毛病。”
贺兰破替祝神一遍遍地擦汗,见祝神已呻吟着没了神智,只能问道:“先生请讲。”
柳藏春指着面前一排银针道:“这针是我前些年去西方游历时,见一味药名‘叟夜草’所制。针尖上浸满了叟夜草汁,一针下去,足以使人如死昏睡,无知无觉,比麻沸散更强出百倍药力。若这段日子祝老板药瘾发作,及时扎上一根,便能在昏迷中度过一阵苦熬,免于受瘾头折磨。不过是药三分毒,叟夜草药力占三分,毒力占七分,每扎一次,便是麻痹浑身经脉肌骨,几时醒来无法确定——也许很快就醒,也许扎一次就一直沉睡下去。再者,祝老板如今本就因裂吻草精力受损,再加上这叟夜针,日后瘾戒了,即便不死,也非傻即疯。”
他见贺兰破怔住,便在心里嘀咕自己这话是不是说重了吓到小朋友,于是又打着补丁宽慰道:“当然了,祝老板心性与求生欲望异于常人,最后不傻不疯也是有可能的。最轻嘛,也就是记忆受损,偶尔认不得人罢了。”
祝神忽辗转过来,抓紧了贺兰破的手,蜷缩双腿,手臂抽搐着,卧得如虾一般,用额顶往床头撞。
贺兰破俯下身,将耳朵凑在祝神嘴边,听见祝神呢喃:“用针……小鱼,用针。”
“贺兰公子若是舍不得祝老板失常——”柳藏春道,“也可以硬戒。无论哪种方法都是一场豪赌,痛死的人总不比被毒死的人多。”
“不硬戒。”贺兰破这次没有迟疑,用手掌挡在床柱前,祝神的额头一下一下磕在他的掌心上。
他只看了片刻,挪开目光时眼睛便红了:“疯了傻了都没关系,他不想被关起来。柳先生施针吧。”
柳藏春颔首,举着针往前,眼底含笑,跃跃欲试:“那我就动手了。”
祝神之前,还没有病患能让他用上这针呢。
柳藏春一针下去,祝神在眨眼之间陷入昏睡。
“半个时辰后我会把针取下来,期间谁也别碰。下次病发时我再施针。”柳藏春施完针便赶紧洗手,生怕叟夜汁浸入指尖,“取针后贺兰公子顶好守在床边,多喊喊祝老板的名字,免得他醒不过来。”
容晖趁机忙道:“小公子若忙不过来,我也可以顶上。”
柳藏春的手还悬在水盆上空,听到这话,语重心长地扭头道:“小容啊。”
“……柳大夫?”
柳藏春笑眯眯道:“你觉得是你的声音让祝老板更愿意醒过来,还是贺兰公子的呢?”
容晖:“……”
贺兰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期间柳藏春过来取针,到了正午,祝神便被唤醒一回。许是第一次用药的缘故,祝神醒后反应极大,胃里翻江倒海,吃什么吐什么,身体也是忽冷忽热,窝在贺兰破怀中只是发抖。
岂知这回众人瞧着心急,他却不急,只发抖的间隙挥挥手说:“这比没药吃痛起来要轻多了。”
晌午和半夜又各扎了一针,祝神不是昏睡就是呻吟,贺兰破眼白熬得全是血丝,不肯睡也睡不着,愣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到第三天,祝神醒来,意料之内地认不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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