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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如此,何必杀人,血流成河好吓人的。”她拍拍手站起来,回头看看虚谷先生,“我的药,起码让他睡足三天。”
他看着她的脸:“你果然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偏帮一个江湖骗子。”
“你既是江湖第一的剑客,又何必杀一个只会轻功的半大老头子。”桃夭朝他吐舌头,“吓吓他就算了吧。”
“所有骗过我的人,都不能活。”他并不像在开玩笑。
“他未必骗了你。”桃夭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挪到了破庙的门外。
空气里,隐隐又飘来淡淡甜甜的花香。
“若他没有骗我,我岂会寻不到我要的东西!”他的剑仍不肯回鞘。
“拈花,生大悔之心者可召之。”桃夭微笑,“你见不到你要的,可能真的跟这个倒霉鬼无关呢。”
他愣住,旋即一把扭住桃夭的胳膊:“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拈花。”她仰脸一笑,“一种妖怪。”
“你……”
“他帮不了你,或许我可以。”
残破的佛像前,他看了她许久,长剑终于“锵”一声回了鞘。
师父说,得到无乐剑,才能天下第一。
他是师父的徒弟里最年轻的一个,过完元宵十七岁。
元宵还有一个月,师父就死了,江湖决斗,技不如人,对手年轻气盛,如日中天。他看见对方的剑刺穿了师父的心口,看见鲜血像溪水一样从师父的尸身下蜿蜒而出,看见胜利者将属于他们门派的大旗拔起来倒插在地上,看见对方离开时朝师父的尸体不屑地啐了一口,再说一声“不过如此”。
师父没了,门派散了,师兄们离开前都拍拍他的肩,说,回去做点小买卖吧,比练剑强,起码能活下去。
回去?能回哪儿去,他无父无母,师父捡回来养大,除了这里,没有一处地方属于他。
但他还是走了,往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叫障州的地方而去,障碍的障。此地深埋帝国之西南,听闻民风彪悍,土地贫瘠,一年只得寒冬炎夏两季。
饶是如此,障州仍是剑客们的梦想,一把叫作无乐的剑,就睡在障州西面的鬼渊之中,无人说得清这把剑的来历,只说它乃剑中之妖,杀人无形,天下无敌。
单单为一张鬼渊地图,江湖上就厮杀了好些年,最后悄悄落在了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手里。可是近百年过去,他们的门派依然只是江湖中不起眼的微尘,没有天下第一,没有扬名立万。
师父说,他的师兄去过,他也去过,可最终连鬼渊的大门都没敢迈进去。那里太黑太冷了,站在门口都会情不自禁地哆嗦。他必须承认他的恐惧。而其他胆大的同门,进了鬼渊之后没有一个再回来过,唯一生还的是他的师父,满身伤痕并且丢了一只胳膊。师父的师父说,鬼渊里有巨禽看守,状如鬼怪,凶猛异常,无乐剑确非凡人可得,死心吧。
但他不想死心,怀里那张旧得快化掉的地图,是挽救被踏碎的尊严的唯一方法。
他要天下第一。
足足一个半月,他终于在最冷的季节到了障州。
还以为只有北方才会落雪,原来南方也会。
也许是他来的这一年不对头,也可能是此地每年都这样,他眼中的障州,死人比活人多。
空旷的坝子里,横七竖八叠着尸体,有人忙着点火焚烧。
他问发生了什么,有人回答他说这里不久前爆发过一场恶疾,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了病,死得差不多了。
又有人抬了尸体过来,往地上一扔。
他听到轻微的呻吟,循声看去,裹着红棉袄的小丫头,夹在尸体之间,皱紧了眉头。
有人过来,将尸体往柴枝上扔。当他像拎一只猫一样把小丫头拎起来往那边甩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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