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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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见（第1页）

第68章再见

回家的路上樊星走得很快，天黑路滑不小心在人行道边缘踩空，受过伤的那只脚踝又拧了一下。他顾不上疼，快步走回家，一进门就掏出母亲的手机却发现打不开，只好插上充电线直勾勾盯着屏幕等它开机。

樊星相信李聿庭说的事，但母亲跟他说了什麽丶怎麽说的他没详细讲，樊星想知道，想更清楚地了解当时的情况。这五年多母亲的手机换过一次，里面还有没有当时的聊天记录他不知道，只能试试。

等了几分钟屏幕亮了，樊星打开微信输入李聿庭的名字，没有这个联系人，又输入“大庭”，列表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点开对话框那一刻樊星不知道会看到什麽，有些紧张，然而打开任意门走进那段往事之後，心反而静下来了。

母亲发信息约李聿庭面谈过，怎麽谈的不得而知，後来的对话里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状态。绿色的信息大都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并没有什麽过分的语气和用词。白色的信息字很少，基本都是“是”“好”“我知道”，而且回复的时间间隔比较长。

那个时候李聿庭刚上班工作很忙，白天回信息慢正常，但晚上十点多还是那麽慢多少有些奇怪。樊星能想象李聿庭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丶经历了多少挣扎，每一条回复恐怕都熬过了无法面对又不得不表态的痛苦，而彼时自己正在大学里体验全新的生活，每天都会跟他分享新鲜事，兴致盎然。

他是怎麽一边忍着心痛一边笑着面对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孩呢？如果是我，我做不到，樊星想。大概只有李聿庭那种性格才能把情绪严严实实地藏那麽多年，爱也不说，不能爱也不说，什麽都不说。

再後来这几年里偶尔有些只言片语，母亲保持体面的同时会提点李聿庭抓紧考虑人生大事，说李婶也着急这件事，似是客气的威胁。李聿庭仍旧只回复一两个字，内心纠结可想而知。

一段不被世俗接纳的感情，一位救子心切的母亲，一个忍痛割爱的懦夫，一个顾影自怜的傻瓜，太狗血了……

樊星叹口气，关掉手机放进抽屉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刷微博。

私信里又有很多新的投稿，他不想看，直接点进那条求助微博看回复。闲聊的丶提问的一页一页划过，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白墙黑瓦，炊烟人家，湖面倒映着高低错落的树影，近处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樊星慌忙点进那个人的主页发私信问照片上的湖在哪里，紧接着手机响了一声，屏幕顶部弹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走之前能不能见一面？】

樊星知道现在李聿君什麽事都不会瞒着他哥，告诉李聿君就等于告诉李聿庭了，这是他选择的跟他告别的方式。心里有再多积怨都在看到那封信的一刻散去了，但此刻他还不想面对，不敢面对。

【等回来的吧，现在不想见你】

樊星咬着嘴唇回了条信息，刚想切回微博看看回信到了。

【那能让我看看你麽？我在楼下】

樊星猛地站起来两三步窜到次卧，进了门又慢下来走到离窗边半米的地方，蹲下伸长手臂够过了窗台上的烟灰缸。

脚踝疼，樊星点上烟坐到地上抽，脸被窗台板下的暖气片烘着，屁股底下却冰凉一片，他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樊星抽完烟站起身打开大灯，缓缓靠近窗口，就见路灯下的人正仰着头，看见他立刻挥了挥手。

李聿庭好像是笑了，樊星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张脸被路灯暖黄色的光映得温暖明亮，不同于神迹，更不是那副让人厌恶的人渣嘴脸，而是回到了初识时的样子。

那时候李聿庭经常低头看着他笑，让樊星感觉自己被人宠着丶疼着。这大半年心力交瘁，樊星几乎要忘记自己仰头看他时的感觉了，而此时此刻那个仰视的笑容在心底轻轻翻动，掀起了久远的记忆。

如果一直不长大多好，两个孩子一起听蝉鸣丶撒雪花丶写作业丶吃雪糕，没有烦恼。哪怕不说出口，甚至根本意识不到，两个人就那麽笑着凝望彼此，纯粹地爱慕彼此，任时光在胡同里静静地流淌，直至永远。

永远，没有尽头。

如果……呵……

樊星感觉眼睛有些发涩，擡手揉了揉，正这时手机响了。

【早点回来好麽？】

樊星看看窗外，垂眼打下一个“好”字，犹豫一下又删掉，输入“我也不知道会走多久，看情况吧”发送。

【别再不理我行麽？】

樊星看看地上的雪，回了一条“太冷了，回去吧”。

【再让我看五分钟行麽？】

樊星没回，收起手机凝视路灯下的人，眼前又浮现出李聿庭遒劲有力的字迹。

那封信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字一句好像有生命似的频繁钻进脑子里，用李聿庭的语调轻声呢喃。

如果一定要给这份感情找一个开端，那大概是樊姨叫你时，你回头看我的那一眼。

樊星很难用语言形容看到这句话时心中的震撼和感动。他猜了那麽多年一直猜不透李聿庭的心思，即便後来知道了他的确喜欢自己，仍想不到他的感情来得那麽早。

这算一见钟情麽？不可思议，又饱含温暖，让人心颤。

滴——

【安顿好告诉我一声，让我放心】

【嗯，回吧】

李聿庭看完收起手机，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窗口的人视线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微微张开嘴，无声地说：“再见。”

滴——

手机响了一声。

樊星解锁看看那个粉丝给他的回复，然後打开OTA订机票丶订酒店，都忙活完才伸了个懒腰，再次看向窗外。

树梢的积雪被风吹落，星星点点地在暖黄的灯光中飞舞。路灯下的积雪上印着李聿庭的脚印，延伸至拐角，如那十几年光阴转瞬即逝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轻轻的在雪地，重重的在心里。

樊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弯。

李聿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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