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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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VIP（第4页）

苗勘子此时定好神，镇定接过话：“苏兄此话在理，勘子说的话也没错，勘子并没有否认煤仅有黑色一色，是吧诸位？”

“是。勘子没说过此话。”小赵政四周士子出声响应。

听到这儿，小赵政才後知後觉弄明白坐得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原来是在辩论，论的似乎是——虾蟆有尾否。

头一次听见这种有趣的辩论，小赵政听痴迷了，更在边听，边在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会如何辩驳回去，他扫了眼蒲团，默默把自己归属为苗勘子他们这边，默认自己所持观点是『虾蟆有尾』。

于是，苏末那边提出每一条『虾蟆无尾』的辩驳，小赵政就默想一遍自己的反对理由，然後再拿来与“己方阵营”中那些饱学之士的言论进行对比，以此汲取对方优秀论点，同时修正自己明显有瑕疵的想法。

渐渐地，激烈的辩论从『虾蟆有尾』辩到『轮不碾地』丶『鸡三足』丶『郢有天下』，双方始终难分胜负。

小赵政却受益匪浅。

他对世界的啓蒙最初来自每岁游艺活动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然游艺每岁至多四场，导致他所受的啓蒙零散至极，全是民问戏说，毫无作用。

後来，姨姨来到他的身边，他尾巴似地跟着姨姨去善悦酒社说书，每晚还有睡前故事可以听，他终于触碰到了一点凌驾万事之上的“王道”。

更重要的还是当他感到疑惑时，有姨姨细心为他解惑，甚至还会告诉他一些匪夷所思的道理，而这些道理从没人告诉过他，即使是阿娘。

比如唐泰斯的故事，他问姨姨——“既要越狱，大隐士为何不让唐泰斯直接杀掉狱卒而选择费劲辛苦挖隧道”，姨姨告诉他——“天地问有一条看不见的底线，这条底线给人们划定了哪些事能做丶哪些事不能做的界限，人是不能轻易跨越界限行事的，因为逆天者必亡”。

再如还是唐泰斯的故事，姨姨肯定了他的一个总结——“如果事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要学会换个方向思考，从谁能获利的角度去思考。等若唐泰斯入狱谁能获利，谁就有可能是加害他的凶手。”

姨姨的教诲，令他对世界的啓蒙发生剧烈的震动，他对自己身份的归属越来越强烈，对天下格局也越来越感兴趣，可始终有一层看不见的纱蒙住了自己，小赵政也弄不明白究竟这层纱让自己还迷茫着什麽。

今夜在旁听衆士子辩论後，小赵政才知道原来天底下除了赫赫有名的七雄，还有法家丶儒家丶阴阳家……嗯，诸子百家，那层蒙在眼睛上的纱，好像被风吹动了一角，让他看清了一丝丝外界风光。

也许是心有灵犀，小赵政原本听得极其专注的视线朝门外瞟了一眼，就看见姨姨微笑着朝他招手。

小手撑在蒲团上慢慢起身，才知双腿竟跪麻了，一不留神“咚”地一声狠狠磕在席子上。

辩论声太激烈，这声双膝磕地声仅仅吸引了小赵政身旁几人侧目，见是一个陌生的小毛孩又冷淡淡收回视线，只尹姿已急忙忙跨过门槛小跑而来，小心卷起小侄儿的裤脚查看磕破的膝盖，轻轻揉着他发麻的小腿肚，末了弯腰背起小赵政。

夜风簌簌，星月当空。

“姨姨。”小赵政圈住尹姿脖子兴奋地说，“政儿今夜听到了好几个有意思的辩论。”

“都辩了什麽？”尹姿虽有心事，却不会因此冷了小娃崽的热情。

“第一个是『虾蟆有尾』。”小赵政眉飞色舞说起来，“政儿坐的这边辩虾蟆有尾，理由是虾蟆後代长了尾巴，後代是父母生的，那父母辈的虾蟆必然也该有尾巴……”

小娃崽叽里呱啦把正反两方的辩论内容一五一十全讲给尹姿听，显然这家夥记忆力出乎意料的好。

尹姿因有心事，其实兴致缺缺没怎麽认真听，只时不时嗯啊哦地附和，小赵政兴致勃勃讲完，乖乖询问尹姿的看法：“姨姨，你觉得虾蟆有尾还是无尾？”

之前在灰雾大厅图书室翻阅过战国着名辩题“一十一事”，尹姿虽很不屑这类滑稽无趣丶死难缠的僞论题，对哪一十一事还是有点微弱印象，所以她知道这在争辩青蛙有没有尾巴。

愚蠢至极丶无聊至极的一十一个无理取闹，时人却喜闻乐道，真是不理解。

收回思绪，尹姿声音淡淡地说：“虾蟆也可以叫青蛙，它们没尾巴。”

“可虾……青蛙生的孩子长了尾巴。”小赵政跟着也称呼青蛙，只是有点郁闷，他还以为姨姨会同自己一样想法。

“青蛙生的孩子叫蝌蚪。”尹姿补了个新名词，缓声给小娃崽解释，“蝌蚪只能活在水里，而青蛙在水里树上田坎陆地都能活，这点说明蝌蚪长大变成青蛙，是发生了巨大变化。”

“是什麽巨大变化？”小赵政郁闷没了转为好奇。

“身体结构和生存习性。”尹姿当然不可能说出“变’态发育”这个科学的专业名词，否则解释不完了。

“姨姨，政儿没听明白。”小赵政可怜兮兮地说。

“去岁热夏政儿经常把脑袋埋水缸中凉快，是不是很快就觉得呼气吸气很困难？”

“是。”小赵政乖乖点头并怀疑，“姨姨是不是政儿习武了就能在水里呼气吸气？”

“人不是鱼，纵然有绝世武功也不能永远在水里生活。”尹姿声音很平很淡，“这说明人和鱼呼气吸气用的内脏不一样，政儿认可吗？”

小小的下巴点在尹姿肩膀上，同时小赵政擡起一只小手轻轻摸在尹姿脸颊上。

尹姿继续不咸不淡地说：“蝌蚪只能在水里活下来，说明它和鱼呼吸用的内脏一样，可等它掉了尾巴变成青蛙，就能脱离水跑在陆地上吃虫睡觉，和人没区别，说明它呼吸用的内脏变的和人一样。”

末了不忘点题：“这就是身体结构和生存习性的变化，所以青蛙虽能生下带尾巴的蝌蚪，可它本身不会长尾巴。”

小小的下巴又轻轻点在尹姿肩膀上，须臾，小赵政扭动脸颊贴了贴尹姿耳朵，并柔柔地亲了一口：“姨姨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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