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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颇为狠辣,表面言明此事是偶然而非人为,实则是将谢寻微推到了风口浪尖,此话一出无疑让在场众人都作为了被怀疑的对象,而就此在此事上同谢寻微站在相对敌对的立场。
一时四下轻声交耳议论了起来。
“兄长坠马,不论是意外还是人为,东朝都有权查明。”谢寻微不慌不忙,冷冷道:“况且……二哥哥慌什么,我从未提及‘蹊跷’二字,你这又是在急着帮谁开脱呢?”
谢寻天一时语塞,一个“你”字出口便再没了下文。
倒是坐在其对面的十三殿下谢承晏支着头,笑着开了口:“此事关乎天家子弟安危,我等自当配合小殿下调查。”
连十三殿下都甘愿坐在下首,言明要配合调查此事,此时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谢寻微颇为感激地递去一眼。
太医院一行于门前站定,由侍卫进去通禀一声,方入殿来,同众人见礼。
而后谢寻微吩咐道:“劳烦诸位移步东苑为我哥哥问诊。”她像模像样地朝听眠摆了摆手:“听眠姐姐,你带他们去吧,有事同魏翁和褚家哥哥商量即可,哥哥伤势有消息了,即刻差人同我禀报。”
听眠点头应下后,意味深长地递去一眼,轻声说道:“殿下留心。”随后引人往东苑去。
谢寻微搓捻着手串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平素为了骑射一事,放箭亭四周一向空旷,按理说并没有什么物件会导致马匹受惊,今日之事诸位有何看法?”
谢寻天冷哼一声,轻蔑道:“或是张弓拉弦,抑或箭矢射出时,惊了马匹。”
“那么按理来说……即便是马匹受惊,其又何至于撞树折颈而死呢?”谢寻微皱了皱眉,问道。
众人原本也以为此事是马匹受惊而造成的意味,然而此一番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倒也让众人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怀疑。
谢承晏道:“我朝马匹大多产自西南巴蜀和关东地带,巴蜀多出赤色马,譬如騂、骅、騮一类,而关东则多出青黑色马匹,譬如驖、騥、骊一类。每年特贡给天家的马亦多出自此二地,本王没记错的话,平川殿下今日所骑的那匹……”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挑挑眉,玩味地看向谢寻天,道:“恰是一匹黑色骏马吧。”
此话一出谢寻天脸色突变,在场众人也都心头一惊,谁人不知谢寻天之父--当朝安王殿下,返京之前的蕃地便辖有黄河南部关东十三郡。[1]二者被悄然关联起来,难免一时让人浮想联翩。
众人一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谢寻天。
谢寻天急道:“无凭无据,皇叔可不要含沙射影。”
谢承晏粲然一笑不予理会,转过头看向谢寻微,话锋一转,说道:“但殿下今日所骑之马并非关东马,此马虽通体青黑,但额间生有白色,此马产自陇西,性情刚烈但动作矫健,是难得的千里良驹,现多用于军备,名曰‘馰颡’。”[2]
谢寻微不解道:“既是军马,又是宝驹,又怎会出现在今日的射柳宴上,还突然失控?”
谢承晏盯了谢寻微数秒后,轻轻移开了视线。他不紧不慢提盏,吹开了上层浮沫,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确好像有一种异常的风流,颇有拨云见日的意味,盏内仅有一叶青翠,便可叫一汤黄绿。
他长睫颤了颤,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盏中茶汤也跟着荡漾开一圈。呷过一口之后,他没回答谢寻微的询问,只淡淡道:“良马有行越千里之能,却囿于寸尺之地,沦为世人消遣玩物。即是生而受辱,何不一死了之?”
他展颜一笑,目色只在细不可察的瞬间晃过一刹的凌厉,一如烧青瓷釉器皿中翕动的一尾红鲤,而未待数圈极轻、极促的,几乎不着痕迹的纹路漾散开来,便已然在极目远眺中消逝的荡然无存了。
谢承晏环臂于胸,向椅背的方向靠了靠,神色如常,将目光敛回一二,一身的宁静安然,仿佛方才乍泄一息的锋芒与他毫不相干。
他道:“倘若此事并非偶然,那么小殿下或许可以着人,试着先从那匹马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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