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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碧梧虽疼得厉害,但瞧见钱生钱伸手要拔那枯叶,还是立刻叫道:“别!”
她方才不过和那东西轻轻一碰,就给它钻进了肉里,知道这看起来毫无生机的玩意十分凶恶,要是你救我、我救你,最后弄得屋子里全是伤员,那今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钱生钱本来就有些慌,给她喝止了一嗓子,手脚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怎么办?”
他说着,眼睛不住在四周乱瞟,似乎想要从屋中找着个堪用的工具。浑身的珠光宝气跟着他的动作晃动,在墙壁上投下虚虚实实的影子。
当此情形,江碧梧反而愈发冷静,她目光飞速在周边一扫,将火折子递给了旁边的秋声:“想办法多点些火。不行的话,咱们就只能用衣服引燃桌椅啦。”
小小的火光在秋声的脸上映出一团暖暖的光晕,显得没有那么苍白了。似是被江碧梧的镇定感染,秋声紧绷的肢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点点头,伸手接过了火折子。
碧梧则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抽走了钱生钱手里的短剑,随后调转剑尖、冲着自己的胳膊,此时那枯叶已完全钻入伤口中,江碧梧对准那处位置,向内一刺一划。
钱生钱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剑扎在了他屁股上。
江碧梧原本疼得想叫,给钱生钱来了这么一嗓子,她自己反倒有点叫不出来了,她飞速用剑尖一挑,那已经吸抱了鲜血的枯叶从划开的伤口中被挑出,就像是只烂掉的梨子一般“啪”的一声落地,溅起一片血花。
江碧梧看得直皱眉,钱生钱则一下子眯起了眼睛,似乎想瞧又不敢瞧,他在怀里摸索了两下,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江碧梧。
见江碧梧神情微怔,钱生钱眯着眼睛解释道:“归玄长老调制的伤药,据说效用很好,我原本想倒腾出去卖的,你……唉,先用着吧。”他说得脸上肌肉直抽动,显然很是肉痛,也不知这伤药在外面能卖多少银两。
江碧梧道了声谢,接过药来,又有些疑惑:“归玄长老?”她先前听松鼠多栗讲过,四象派开宗授徒的一共有四位长老,其中似乎并没有叫归玄的。
钱生钱道:“哦,那是掌门的师叔,我们应该叫师叔祖。他并不收弟子,也不参与派内日常的事务。但师兄师姐之间,却流传着一个说法……”
此时,秋声已经将火给点起来了,这姑娘看着怯生生的,其实很有两把子力气,竟然徒手劈开了一张板凳,先用火折子引燃了木屑,有把拆下的凳子腿、木板等物,堆成中空的形状,在三人周围起了几个小小的火堆。
有这几个火堆环绕,周遭的植物一时不敢上来,三个人挤在一起,总算能稍微安心一些,等待派里其它人找来,因此也有了说话的余裕。
钱生钱见江碧梧和秋声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微觉得意,故意顿了顿,把两人的胃口吊起,才笑眯眯地开口:
“师兄师姐们说,若是在外面惹出祸事来,没理的找元邱长老,有理的找归玄长老。”
“为什么?”秋声听得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罕见的主动开口问道。
钱生钱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元邱长老是九尾天狐,非常善于窥探人的想法,且言辞锋利,没理的他能帮你讲成有理的,有理的他能帮你把对方骂到后悔做人。”
江碧梧也有些迷惑:“那都请元邱长老出头便好了呀,为何有理的时候,要请归玄长老?”
钱生钱笑道:“因为掌门说了,咱都有理了为什么还要多费唇舌?直接把对方打到后悔做人就好了。据说归玄长老非常擅长用刀兵沟通,再凶恶残暴的歹徒也会在他的沟通下变得温驯儒雅。”
江碧梧正在上药的手微微一抽,一下子撒了小半瓶药粉在伤口上,钱生钱肉痛的抽气声马上在屋子里回荡。
江碧梧的直觉告诉她,那些被归玄师叔祖找上的歹徒,大概不会是他们想要的那种温驯儒雅。
不过归玄长老的药真的很好用,药粉附着在伤口上,血流立即止住,连原本火辣辣的疼痛也感觉不出了,伤口处反而一阵清凉,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完全无碍。
江碧梧相信,这药拿到外面去,真的能卖很多钱,很多很多。
于是她也开始为方才撒多了药粉的事感觉隐隐的牙酸,即便钱生钱卖了银子不会同她分赃,浪费也是很让人心痛的。
江碧梧将瓶塞塞好,同放在一边的短剑一块递还给钱生钱,冷不丁的,她歪了一下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江碧梧这样一说,钱生钱和秋声齐齐屏息凝神,忽然,秋声一伸手,双掌齐发,分别推向钱生钱和江碧梧。
三人挨得太近,秋声这一下又全无预兆,钱生钱和江碧梧未及躲闪,就给那双手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二人倒飞出去四五尺。
钱生钱“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只觉肩膀给这一掌打得分外疼痛,他翻身跃起,刚想叫骂,忽见三人方才坐着的地方,头顶已破开一个大窟窿,一条比手臂还粗的藤蔓穿破瓦片、直刺而下,把地面都扎了个大窟窿。
秋声习过武,反应最快,在电光石火的一瞬推开了两个人,自己却已来不及跃开,只借着推出的那股力稍稍向后一让,避开藤蔓正面一击。
然而,她和那粗大藤蔓距离太近,藤蔓一击不中,随即反卷,秋声只觉脚踝一痛,小小的身子就给头上脚下的倒拎起来。随后那藤蔓迅速回缩,拖着秋声就往屋顶的破口飞去。
钱生钱只觉根根头发丝都要炸开了,他出身富贵,虽然讲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但从前出则乘车、入则骑马,随时都有一大群护卫跟着。在今夜之前,他连山匪路霸都没见过,更遑论如此诡异危险的妖物。
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钱生钱在大脑嗡嗡作响的间隙作出了反应,他抽出短剑、掉转剑柄,使出浑身力气扔给了秋声。
秋声今晚被惊吓了太多次,现下都有点麻木了。此时她脚踝剧痛,整个人也因为别扭的姿势和剧烈的震荡头昏脑胀。反倒没有了那种害怕得浑身难以动弹的感觉,她凭借直觉,伸手一抄,准确接住了钱生钱丢过来的短剑。
随后秋声腰背一发力,身子折起,一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腿,另一只手高高仰起短剑,向着上面的紧紧缠绕的藤蔓用力砍去。
只听“咣”的一声,短剑砍中藤蔓,竟像是斫上了一块厚实的铁板,发出巨大的金铁知音。钱生钱那把名匠百炼而成、号称削铁如泥的短剑,瞬间出现了一连串豁口。
而反观那藤蔓,连一道白痕都未曾留下,仍然迅速收缩,倒吊着秋声从屋顶的窟窿飞了出去。
如此情形之下,钱生钱连肉痛都忘了,蹦跳着就要去抓那藤蔓。然而他和江碧梧入山门之前,都未曾习武。现下才学了几日的呼吸吐纳,哪里能跃上近两丈高的房顶。
钱生钱正在原地跳脚,却忽然觉得手心一紧,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瞧,却是江碧梧将一根尚在燃烧的凳子腿送到了他手上。而江碧梧自己也拿了一支,对钱生钱道:“你到柜台上,站住了别动。”
钱生钱知道,以柜台的高度,即便自己站上去,也没法借此跃出屋顶破口。但此时门窗都被封死,他颇有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焦灼,十分盼望有人能够拿个主意。
因此听江碧梧这么一说,钱生钱立即一撑柜台,跳了上去,随后双脚钉在那儿,死死攥着江碧梧给他那根凳子腿,一动不动。
江碧梧随即拿着手里燃烧的“火把”,也跳到柜台上,然后扶着墙面借力,三两下站到钱生钱的肩膀上,此时两人摞起来、加上柜台的高度,距离房梁仍有四五尺。
江碧梧却不沮丧,她将燃烧的凳腿夹在腋下,三两下解了衣带,用衣带捆住方才从柜台上摸的一块刻有灵兽姓名的牌子,甩动几下,用它的重量带动衣带,一下子跃过了房梁。
随后江碧梧顺着衣带,双手交替着爬上房梁,再趴在上面,倒挂下来,用衣带将钱生钱也拉了上去。
这一番攀上爬下,二人都满身灰尘、颇为狼狈,却也顾不了这些。争先恐后的从屋顶破口的地方跳出,站在屋脊上仰头一瞧,秋声已经给藤蔓捆着高高吊起,正在朝一个地方飞速移动。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藤蔓合抱而成的怪物,那东西中间,正散发着源源不绝的黑气,仿若一张撑大了的巨口,正吐着肥厚的舌头,想要吞吃掉一切鲜活的东西。
秋声人在高空,显然比他们看得更清楚。只见她挥舞着双手,头上脚下的对着二人喊:“跑!快跑!”声音已有浓重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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