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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被掐着,腹中的灼热一阵阵漫上来,痛楚与渐起的酥麻相撞。沈洵舟眸光涣散,有些出神。
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无数画面从眼前掠过。
那时,母亲死后,他状告无门。去求了无数少时好友,都被冷冰冰的门挡在门外。
好凉。
他浑身被雨浸透,骨头里都是凉的,唯有脸上一点灼热,混着雨水落进泥里。
身后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息。
沈洵舟回过头,看见一袭黑色长袍,来人面上即是无奈又是悲痛,撑着伞往他头上遮去。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老师......我父亲......”
沈将军谋逆之事人尽皆知,先帝谅其功绩,放了这母子一命。可沈将军的夫人同样忠烈,死不认罪,白绫活生生将自己吊于城门前,一死以证清白。
韩纪书曾在学宫任了四年的夫子,看着沈洵舟少年时意气风发,沦落至如今这般双亲惨死的凄凄模样,他不由得再叹了口气。
沈洵舟一双漂亮眸子被雨染湿,却仍不掩其中光亮,带了几分期待望着他:“您知晓我父亲是无辜的,对不对?”
见他沉默,沈洵舟伸手扯住他的衣裳,力道很轻,声音带着浓重的愤恨:“求您......帮我父亲翻案。“
十七岁的少年此时心中满是恨。
一夜间双亲惨死,还要背上谋逆的罪名,如何能不恨?
韩纪书摸了摸他的脑袋:“罢了,先随老夫回去吧,此事当从长计议。”
那是一个满是书墨气息的小屋子,沈洵舟在那里待了半个月。韩纪书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一个年岁五十的人,脚不沾地在外面跑了半个月,价值千金的礼送出去,却没有回音。
谋逆之罪,只有皇椅上那位才能翻。
沈洵舟期待的眸光,逐渐灰暗下去。少年的他面孔如玉,像一朵灿烂的玉兰花,如今花瓣萎靡,整个人泛着隐隐的死气。
他勉强笑了笑,比哭还难看:“多谢老师近日奔波,学生无以回报,我......”
一册书向他面上砸了过来。
沈洵舟眼疾手快地接住,眸子快速眨了眨。
韩纪书气得胡子都飞起来,斥道:“行了!别丧着个脸了,老夫如今没有办法,却不意味着你以后没有办法。”
“大学,中庸,孟子。”沈洵舟翻了翻,意识到老师要他做什么,惊愕地望过去。
金色日光照进这间屋子,书卷在空中翻起粉尘,仿若又回到那时学堂。
韩纪书站在台前,清了清嗓:“这几本都得仔细背熟了,再过几日便是春闱,老夫已为你打点好,你只管去便是,无需多虑。”
“好,学生定不会叫老师失望。”沈洵舟一颗心在胸腔如火烧着。他眼眶酸涩,捏紧了书卷边缘,指尖泛白。
韩纪书见他如此,忍不住再叹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翻案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这世间的流言呐。”
沈洵舟听懂了。临行之前,韩纪书为他递来顶草帽,麦草折成树干般的年轮,仔细在周围收紧了边。
“春季多雨,我闲来无事编的草帽,你戴上,小心淋湿脑袋,可写不出策论喽!”
“多谢老师,学生记住了,此行定不负您所望。”
沈洵舟接过来,看到老师红肿的指腹与手背。草帽在手中很轻,此时却成了一袋沉甸甸的粮草,他握紧了它。韩纪书对他摆摆手,嘴边的胡须扬起来。
那年春闱。
沈洵舟得了探花。
这条为官之路不长,从翰林院修撰至登州县令,再至丞相,用了一年有余。一年后再见老师,他已是百姓眼中心狠手辣的奸臣,与老师当年期许背道而驰。韩纪书放出话,不再认他这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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