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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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第2章

江显跟着江上月连同她在D市这边的几个朋友逛过商场，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之後又坐在美甲店的椅子上等候妈妈做美甲。东西是不必他们任何人拎的，江上月新包养了个青年，江显落女士们半步，青年落江显半步，就这样像大部队一样横扫过去，东西全挂在了青年手臂上。

他妈包养男人从来都像找仆人，喜欢少言寡语的丶英俊的丶高大的丶任劳任怨的，她不将这些男人放在爱人或者情人的位置上。

这个青年被叫做阿荣，此时和江显坐在同一处。

玩了会手机之後他伸手向阿荣要了个青团，慢吞吞咀嚼间偏着脑袋靠在墙上。

江上月和几个朋友说话，手掌递给工作人员，灯光下皮肉纤薄，保养得当。不知道说了些什麽，她们纷纷勾着嘴角笑起来，江显看过去，凑巧和小陈阿姨的目光撞在一起。小陈阿姨全名陈钰，江上月走到哪里她就出现在哪里，和江显也算得上熟悉，时常打趣江显像个睡不醒的游魂。

目光一接触，江显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小陈阿姨下一秒便说：“让阿显也来试试做指甲吧！”

馀光中看见阿荣偏头望他，江显抿着嘴，没有理会那视线。他也不把这人当预备父亲看的，估计两个月之後这个阿荣就会彻底消失在生活中。江显说：“我不要做。”

小陈阿姨：“啊呦，阿显，你一定是觉得美甲这东西只有女孩子才做吧。但其实男生也能做的……”

她另一只空闲的手在手机上打字飞快，正要打完“男生做美甲的好处有什麽”时，江上月也在一边应和：“对呀，阿显。陪妈妈一起做吧，今天出来你说什麽话了吗？活动都不参加，小陈阿姨要生气了。”

江显知道自己如果今天不弄这个美甲的话一定会在剩下一段时间不得安生，于是将青团全部塞进嘴里走过去：“好吧。”

他坐在江上月旁边，江上月叮嘱美甲师给江显做裸色的美甲。

江上月瞥眼看着江显。

江显长相随她。有些人一生墨守成规，偶尔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就会显得惊天动地，但江上月从来没做过入格的事。她十九岁时就生下了江显，之後迅速地离婚，又结婚，再次离婚。

江显不算个意外，她需要一个孩子。因为她真的有很多钱需要孩子去继承。只是生下来之後她一心扑在事业上，忽略江显太多了，直到他十一岁时出事，江上月才恍然觉悟，推了一些工作，时不时来看望江显。她悔改的速度快，江显性格定型的速度却更快，他们似乎无论如何也亲密不起来，无法像正常亲子那样争吵或者撒娇。

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很多时候甚至是江显在妥协的。

做美甲的感觉很新奇。

手指被人捏着，美甲师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手，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工具打磨指甲丶图凉丝丝的东西，再用莫名其妙的灯照过去。江显神思游离，心想这种服务业的人真是奇妙，会给人一种被全心全意注视着的感觉。

江上月会不会也是沉迷于这种感觉所以才会喜欢弄这些东西？

美甲师给他涂杏粉色的指甲油，做到第三个指甲时，女士们款式复杂的指甲已经大功告成了，她们齐齐坐在一旁看江显的进度。小陈阿姨夸他的手指细长，江显嗯了声；小林阿姨说他和妈妈年轻时长得五分像，江显也嗯了声。接着她们说起年轻时经历过的事，开始吐槽江上月的第一任丈夫。

裸色美甲简单，没过多久一只手就完成了。

江显举着手看了几秒，又想用另一只手抠抠甲面，被美甲师制止了。

指甲变得很粉很光滑，江显觉得有趣，但转眼看了看旁侧坐成一排等候他的人，于是没有打算做第二只手，将杏粉色指甲的手塞进兜里：“走吧，我很累了。”

“不做另一只手吗？”

“不弄了，好无聊。”

江显面上总是没有表情的，看不出来什麽。

他们一起吃过饭，离开时是阿荣开车，江显和江上月坐在後座。回到学校门口的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阿荣将他们送到门口之後又独自离开。

江显不喜欢集体生活，他听着别人的呼吸声没办法入睡，所以刚上大学时江上月就在大学门口给他买了房子。她休息时会来这个房子住一段时间。

她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精力还很旺盛。江显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精力，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时间往往会出去喝酒，带着江显一起游逛或者像背一个背包一样带着他去旅游。十分之一的时间里江显觉得这样有趣，十分之九的时间里希望江上月赶快搬出去。

江显钻到自己卧室中去，洗漱过後又听见江上月在外面喊他出去吃果切，江显没精打采地回答：“我不吃，一点都不饿。”

“明天有课吗？”

“有。”

有一节和徐宥敏一起上的课。

江显爬上床，在旁边的抽屉里摸充电器：“你什麽时候走？”

普通大小的双人床，一只两米高的巨型熊玩偶占据二分之一。这只熊的名字叫做敏敏，他甫一有记忆就认识它，据说它是江上月中学时期的追求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江上月没有多喜欢，多次搬家之後就将熊塞进柜子里去了，有了江显之後才将熊重新翻出来。

江显学说话那会有个阿姨照顾他，跟着动画片里的角色叫爸爸妈妈。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于是趴在熊玩偶怀里叫它妈妈，口齿不清，字音含糊。阿姨将“妈妈”听成“敏敏”，于是经常教江显说敏敏如何，敏敏如何。时间久了，江显也就不再叫玩偶妈妈，改口叫敏敏。再长大一些又开始和玩偶玩过家家的游戏，那时候他扮演家长，敏敏扮演小孩。

这只熊在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占据的比例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听见任何和“敏”有关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关注一下。

认识徐宥敏也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敏”字。

中学时在一个外国语学校上学，他在国际部，徐宥敏在本部。三年时间，徐宥敏的名字在校外的滚动屏幕上滚了两年，最後一年因为被保送去D大，屏幕便被新起之秀占据。国际部和本部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徐宥敏是个例外。

高一第二学期时本部有个传言说是没打过徐宥敏的人就不算外国语的一份子，这个传言自然是传到国际部一些富少耳朵中去了，于是他们也开始关注徐宥敏，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江显就是这些富少之一，後面很多国际部的少爷也跟着欺负徐宥敏，江显则没有靠近过他，只是经常在群里看到徐宥敏的照片。

徐宥敏长得很好。高眉骨丶桃花眼丶冷白。不笑时像笑，笑时则缱绻暧昧万分。

这样的一个人快乐时惹眼，痛恨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长相丶家境丶性格丶成绩放在普通学校可能让他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是在外国语，无一不成为他被刁难的把柄。

很多时候他脸上都是有淤青的，嘴角也总是有痂。独自一人吃饭丶回宿舍丶上体育课，又独自一人坐公交车回家。

江显跟着他上过同一辆公交车，那还是江显第一次坐公交车，通风良好并且座椅整齐的长条形空旷空间，窗外是阴雨天望不尽的潮湿绿色。徐宥敏走到最後一排靠窗坐着，江显就坐在他旁侧，他全程都靠着窗户睡觉。一直由市区坐到荒无人烟的郊外，再下车丶转车。转车时江显就没跟着他了，因为觉得容易被发现。

思维抛锚得有些过头，江显沉默的时间也越发长。江上月端着水果盘踱步至卧室门口，靠在门侧，说出说了千百遍的话：“又要赶妈妈走？”

江显低着头，没所谓地躺在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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