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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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第1页）

◇第62章

他们的联系一直没有断。

徐宥敏得到了江显的“必须接听电话”首肯之後便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江显飞电话。考研期间诸事枯燥，于是他就连路上碰见一只翅膀损坏的飞蛾都要拿出来给江显编撰一通。

江显通常是不发一语的，只是将手机放在桌旁，当做背景音乐听着，手上依旧做自己的事情——敲键盘，或者捏着手柄打游戏。像徐宥敏要求的那样，制造出一些声音证明自己在听。

他不知道徐宥敏哪里来的卓绝毅力，那些嘀嘀咕咕的缓慢话语像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落叶，几个月之後江显便觉得沉重不堪，不想再接听他的电话。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麽拒绝。

这些落叶的重量推着他不断往不情愿的地方走，面对他人磅礴的感情时江显下意识要退缩，下意识要躲藏。

那一天他照常抱着万分抗拒的心理接通徐宥敏的电话。徐宥敏声音疲惫，熟练地与他打招呼，而後开始讲述自己的一天：早中晚饭丶看了哪些书丶背了哪些东西丶跑步时遇到了谁丶早上有风丶晚上有彩霞丶不喜欢的老师让他去帮忙做事情……

江显逐一听过去，到末尾时，徐宥敏的声音忽然停下来。

电话两侧都是呼吸声，如同羽毛，也如同编钟，既轻柔，又厚重。

江显以为他终于要结束那天的通话，静静等待着屏幕熄灭，但几分钟的沉默之後，徐宥敏带着笑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显今天做了什麽？不跟我讲讲吗？”

“……”

意料之中的沉默。

徐宥敏继续说：“今天去看了头脑特工队的第二部。阿显知道它上映了吗？有没有看？”

江显一愣，静悄悄在手机上搜索，果然看到了电影上线的排片时间表。

徐宥敏：“阿显猜我是和谁一起去看的？”

江显：“……嗤。”

徐宥敏笑起来：“我一个人去看的。你想看吗？我想看第二遍，要不要和我一起？”

江显说：“不想。”

徐宥敏终于听到他的说话声，追着问：“为什麽不想？阿显不害怕我和别人一起去看第二遍吗？”

江显又不出声了。他感到抗拒丶不悦丶烦躁丶愤怒……其实他分辨不清楚，他从来都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笼统概括为不舒服。徐宥敏那边等了半分钟没等来回应，于是啧一声道晚安，挂断之前又不依不饶地问：“真的没有什麽事情要分享给我？一点开心的，或者伤心的事。”

自然也没有得到回复。

电话挂断。

江显陷入深深的自厌以及反胃感之中。

他深信和徐宥敏聊天一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电话这头坐着的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孩，徐宥敏也会在电话另一头“爸爸的爸爸叫什麽？”地引导着小孩说话。可不幸的是，电话这头坐着一个江显。

江显是个着名的木头，打不响的闷头石块。婴孩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他却做不到。

他想不起来开心的事，也想不出来伤心的事。抗拒见徐宥敏，但在每天接近凌晨的时候又眼巴巴期待着电话铃声响起，真的听见铃声之後胃部却开始痉挛。

没有任何人逼他，也没有任何人折磨他。

他自己在折磨自己。

因为这天短暂的对话，他躺在床上左右无法入睡。他问他的柔软恒河猴母亲自己究竟想做什麽？敏敏为了报复他不礼貌的对话作风，于是也沉默着对付他。这之後没几天，江上月再一次向他推荐那位医生，他想了想，内心推拉撕扯着做了无数个对决，而後在反胃感中神色淡淡地说：“好吧，预定个时间，我会过去。”

只是讲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医生将他讲出来的东西逐一分析，语调柔和，语速缓慢。她的眼睛是灰棕色，带着莫名其妙的抚慰的魔力。

江显说他不想总是让别人主动，别人好辛苦。

他的第一次情绪失控却得到了医生的赞扬，医生说要允许自己有各种各样的情绪表露出来，诚然，世界上没有几个成年人会让自己的情绪全部显露于面部，但也没几个成年人会完全不显露任何情绪于面部。

江显有几个月的时间情绪起伏特别大。

徐宥敏跟他说好多话都会被他回怼过去，最严重的一回徐宥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就要被他打断无数次。徐宥敏问他是不是疯了？江显嘴比脑子快地说：“你不喜欢疯子吗？”

徐宥敏惊讶地笑，在江显後知後觉的面红耳赤中说：“喜欢啊，喜欢疯子。”

徐宥敏如愿考上理想的学校，他被邀请过去给学弟学妹们传授备考经验时在底下的红皮座椅堆中看见庞端关明正大地举着相机拍他的脸，震惊之馀不免觉得好笑，回去之後便问江显说为什麽不亲自来拍他？

江显不搭理他的话。

徐宥敏：“你要是亲自来拍的话我就打扮得漂亮一些了，可惜是庞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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