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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领导前几天才来厂里检查,我们厂要评先进,你今天在这里打女人……”
赵根生听见这话,想起秦想想前两天被全厂通报表扬,她妈还是团委周傲冬……他转变了脸色,往地上女人身上呸了一声,“我在工厂累死累活,懒婆娘不像话。”
他瞪了女人几眼,转身走了。
“我还活着干嘛……我的命苦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男人走了,地上的女人孙桂兰捂着脸哭,“大妹子,谢谢你站出来给我说话。”
“往日里他要吃什么,我就给做什么,每个月粮食定量就那么多,他天天吃好的,我跟孩子吃糠咽菜,家里实在是不够吃,小女儿饿得去捡人家扔出来的骨头……”孙桂兰对秦想想大倒苦水,说自己命苦,家里如何如何不够吃,男人还要在外摆阔,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男人一点都不体谅。
“这一辈子摊上这么个男人,往后可怎么活呀。”
秦想想站在一旁不吱声,也懒得义愤填膺,在梦里,她随军上岛后,也曾遇见过同样的事情,有个军官打老婆,秦想想看不过眼说了几句,那个女家属十分感谢她,冲着她大倒苦水。
秦想想年轻啊,听得是义愤填膺,在女家属面前谴责她的丈夫,还说要告领导……结果没一会儿,人家夫妻和好了,反倒说她“故意挑拨夫妻关系”“城里来的女人气量小”。
——人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要你来多管闲事?
“你没工作吧?”
正在哭诉的女人愣了愣,她抬起头,没有在秦想想脸上看见气愤,也没有同情。
“我乡下来的,跟城里人不一样……”
秦想想:“我们工厂食堂好像缺短工,洗菜削皮,一个月二三十块钱,你是厂里工人家属,有机会拿到岗位,你来都来了,要不要去问问。”
女人愣住。
秦想想说完,转过身回单身宿舍借床铺睡午觉。
当秦想想睡午觉的时候,她的舅舅周文彬被革委会的人请进了办公室做调查,周文彬是纺织学校的老师,住在学校家属院。
接受过问询谈话,周文彬后背浸湿了一大片。
他被人举报了!
信,和海外的私自通信有麻烦!
周文彬咽了咽口水,作为国家职工干部,家庭拥有海外关系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很多留过洋,或者和海外关系密切,前些年都被下放到农场学习,不能有任何思想偏差,起码两三年才堪堪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让不少人叫苦不迭。
周文彬及其父母,跟海外的姑姑有联系,甚至于这个姑姑每个月还会寄一些钱到国内。
国家缺外汇,海外亲戚给国内寄钱并不阻止,甚至还十分鼓励,沪市还有华侨特种物资供应商店,但在这几年,被批判崇洋媚外,华侨供应商店停业。
华侨商店停业,外汇却可以兑换成国内货币,但不能太多。
如今国内和海外无法联系,只单方面接受汇款,有些海外人士每个月给国内亲戚汇几十块钱,同样的数额,一汇就是几十年。
收了海外汇款,本来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若是被发现海外私通信件……周文彬冷汗一个劲儿地冒,他疑神疑鬼地站在学校操场上,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拉去农场学习。
今天只是找他谈话,明天还要找学校的学生,以及街坊邻居……
*
到了午夜十二点,完成交班,秦想想从车间里出来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连眼睛都睁不开,一出来夜风吹,她打了个激灵,才感觉清醒三分。
“想想,你是不回去了吧?”
“李师傅要骑车回公房?那就咱们一起回去。”
有的人留在厂里不走,也有大批不同车间的女工选择趁夜骑车打手电筒回“两万户”工人住房,夜里人多,路也平整,大部队人一同回去,倒也没出过什么事。
沿路一带更有“日夜食品商店”亮着灯,这种日夜食品商店二十四小时营业,专门为夜间工人和司机提供服务。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秦想想甩了甩脑袋,想起昨天干过的大事,她决定这几天夜晚都回家。
也是巧了,她在自家单元楼停下,正好听见楼梯咚咚咚声响,秦想想捡了块石头,手电筒打过去,正好照着心慌意乱的周文彬。
“谁,谁在那里?”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冷汗直冒。
秦想想见到他,登时乐了,扔钩子钓个鱼,这么快就有大鱼上钩了。
于是她把手电筒对准自己的下巴,就这么从下往上一照,狰狞笑着,形如鬼魅,声音幽幽:
“……你是来偷鸡摸狗的吗?”
周文彬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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