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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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开口,语调平静,眼神却透着疲惫后的通透,“但如果我今天这样,他就会觉得我状态不好,最近辛苦,还愿意回家吃饭,懂事又听话。”

“所以你跟你爸,都装?”周越偏过头看她,语气不轻不重,眼神里却添了一抹难辨的复杂。

夏知遥被他看得笑出声,转回头与他对视,眸光狡黠又清醒:“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装,这是策略。”

她像是脖子有点酸,把座椅调得靠后一些,整个人懒懒地仰在座位里,手指随意拨了拨垂在肩侧的发。

“都照你那样,回家跟谈投资似的,”她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唇角带着几分打趣的锋利,“难怪你爸把你当员工。”

周越望着她,夕阳透过挡风玻璃,落在她的脸上,将那道侧影镀上一层柔暖的光,勾勒出她睫毛的弧度,也衬出她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一丝不容触碰的倔强。

那一刻,他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她总是那么清楚,该穿什么衣服、该说什么话、该演成哪一种“自己”,就像是早已习惯,用最合适、最安全的方式去应对、甚至讨好这个世界。

可正因如此,他越发看不清,她真正的、卸下所有锋利与防备的那一面,究竟藏在多深的地方。

他们约好的饭馆藏在旧城区的胡同深处,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灯笼,红漆木门斑驳,冬天的风从巷子口吹进来,这是一家他们小时候常来吃的地方。

两家的父母年轻时也常带他们来,哪怕后来家境各异、来往变少,这地方却一直没变。

夏父穿着一件墨色呢子大衣,鼻梁上的金属细框眼镜透着一点儒雅的锋利,他随手将包搁在旁边的椅子上,翻开菜单时动作从容不迫。

周父则截然不同,剪裁利落的深灰羊绒大衣下压着一身暗纹西装,腕上的万国表在昏黄灯光下泛着一层低调的冷光,他一落座便先扫了一圈店里的布置,眉眼轻挑,“这家店啊,还是这味。”

夏父环顾一圈,语气温和,眼底带着些回忆的温度,“小酥肉和干炸丸子,还是招牌。”

周父笑着点头:“可不,就该回到这种地方吃顿热的,红烧狮子头、葱烧海参、酱牛肉……我年轻那会儿一顿饭吃仨馒头,全靠这点菜撑的。”

他边说边接过周越倒的茶,喝了一口,又随口点评:“现在倒好,西餐一刀一叉,回回都让我饿着回家。”

周越低头一笑,手却顿了顿,下意识朝对面看去,夏知遥正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神色镇定如常。

周父目光轻飘地扫了她一眼,带着惯常的审视与试探,笑意不深,却藏着一丝从商多年的老练。

夏父却已替她倒了杯热茶,声音低而温和:“这么冷的天,最近年底一直加班吧?刚才下车,看你黑眼圈都严重了。”

夏知遥弯了弯唇角,轻轻“嗯”了一声,语调懒懒的:“今天是挺忙的,中午饭都没怎么吃,准备空着肚子尝干烧带鱼。”

夏父轻笑:“你倒记得清。”

周父听着,唇角微扬,端起茶盏道:“那就别客气,一会儿让他们多上几个热菜。”

夏知遥起身替两位长辈倒酒,白酒倒在分酒器里,她动作娴熟,不疾不徐地倒满两只白瓷酒盏,又将酒壶轻轻搁回案上。

“哎呀,知遥不是酒量不错嘛,”周父笑着晃了晃酒杯,语气像闲聊却带着几分揣度,“在家跟你爸喝不喝啊?”

夏知遥抬眸一笑,侧过脸看向父亲,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又乖巧:“喝得少,今儿周伯伯和我爸都在……爸,您看我能喝吗?”

她眉眼弯着,像半真半假地讨个准话,话音里既有客气的分寸,也藏着一点女儿对长辈的亲昵。

夏父正端着酒杯,与周父闲聊,听到女儿这一句,眉眼间不由松了几分,像是被她难得的亲昵逗笑:“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

周父顺势笑着接话:“哎呀,你爸都点头了,那就陪我们各喝一杯,算是给我捧个场。”

夏知遥举杯前朝父亲眨了眨眼,带着点俏皮:“那我可就真喝了啊,爸可不许反悔。”

两位长辈都笑起来,气氛一瞬间被她这句轻松话冲淡了几分拘谨。

她转身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瓶,倒了满满一杯,持杯的动作带着一丝轻微的停顿,指尖微曲,那只左手戴着一枚碎钻细戒,低调却精致,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出极浅的光。

周越一直没说话,但那一瞬,他的目光被她的手牢牢牵住。

她的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却不显单薄,指甲修得干净利落,透着半透明的润光。

他见过这双手落在文件上,在会议室里翻页、敲键盘、指着图表沉着讲策略。

也见过它缓慢而游移地抚过他,停在他脸上,轻轻收紧,她总在最不设防的深夜,忽然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脖颈,指尖像火一样,一寸一寸地烧过去,喉头猛地一紧,他几乎要咳出声。

“周越?”夏知遥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抬眼,才发现她已经坐下,手中酒杯微微一晃,正朝他轻轻碰来,“那我先敬周伯伯。”她举杯,语气温柔得体。

“我也一起。”周越低声说,嗓音有些哑,抬手与她的杯轻轻一触,耳根却莫名发烫。

夏父含笑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言,只把盏中酒缓缓抿了一口。

周父眉目微挑,却仍不动声色,只轻飘飘地添了一句:“你们这一代人啊,比我们年轻时厉害多了。酒桌上都讲礼数,干得也稳。”

“那是你们教得好,虎父无犬子嘛。”夏知遥笑着接话,举止落落大方。

而周越却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气辣得他眼眶一热,脑海里却全是她那双手落在他腹肌上慢慢滑下的画面。

饭菜陆续端上来,锅包肉香气扑鼻,红烧排骨酥烂入味,干煸四季豆带着一丝蒜香焦气。还有一道香葱炒鸡蛋,是周越小时候的最爱。

两位父亲已然聊起旧事,从年初经济盘整讲到当年投资环境,语调不紧不慢,像老朋友话家常,又像多年未见后的试探过招。

“你们公司最近那个品牌重组的项目,我也听说了。”周父抿了口黄酒,手指轻轻搭在杯沿,目光却绕过酒杯落向夏知遥,“是你带的吧?”

她淡淡一笑,姿态稳妥:“团队一起做的,我负责整体方向,但具体推进还是靠大家。”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项目的方向、资源整合、关键节点这些,是她的长项。”夏父插话,语气不带夸张,只是平实陈述,用一种长辈的平静语气,将女儿的贡献摆在台面上。

顿了顿,他又笑了笑,补了一句:“我虽不做实业,但搞研究也几十年了。有时候看不清市场,看得清人。”

两人碰杯之后,酒盏刚落桌,周父便微笑开口:“知遥在你身边耳濡目染,做事确实有那股沉得住气、拿得起又放得下的劲。难得。”

夏父轻轻一笑,神色不变:“她是我女儿,但工作上我从不插手。她那点本事,不是靠我教的,是她自己在商业环境里摔打出来的。”

周父点点头,笑意稍敛,语气也转为郑重些:“那是她有这个能力,也配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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