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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门被带上,我也渐渐回过神来,只觉得哭笑不得。
从裴追的角度想,上午去他那卖画找活的人晚上就赤裸着出现在自己酒店床上,还一副自然而然的熟稔样子……
说是喝醉拿错了房卡,但这概率实在太低。裴追这种冷静精确的人恐怕不太会信。
——他那句“自轻自贱”,估计是觉得……我是个想被潜规则,主动投怀送抱的“男妓”吧。
如果说到这里还只是鄙夷,我手腕上那像极了割腕自杀的疤痕,恐怕更让裴追避之唯恐不及。
我太了解他了。绝对理性、冷静、克制。最怕作死作活的人和过度激烈的情感。
枕头下面还压着条他遗忘的领带,我随手扯出来,然后抽完这支烟,下楼来到大厅。
这时,我才发现还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的打击。
房是我自己凭本事进错的,那钱自然也得付。
只是,要是付了这酒店的房钱,我能不能活到脑瘤发作都是个问题。
我站在前台,和前台沉默的对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前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刚才那位在房间门口撞破“真相”的仁兄竟然再次从天而降。
“房费我来,我来。”仁兄行云流水地划卡结账,然后回头对我伸手道:“我叫季时雨。小裴总的助理。”
这老兄还姓“季”,“及时雨”人如其名。
我和他一握手。两人一起出了酒店,人少了点后,他问我:“小裴总这么快就走了?”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微妙,他神情又着实暧昧,为了裴追的体面,我拿不准我应该回答“快”、“不快”还是“不知道”。
于是我只好沉默。
他又问:“贵姓?”
我说完名字,他先说有点耳熟,然后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您上午来我们画廊卖画布了是吧?”
看来我的抽象作品终于进入了下一个境界,大家已经不觉得它像一团乱墨,而直接当做某种厂家直销的底纹纸了。
我还没回答,季时雨就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上车走了,走前还热情地一边摆手一边和我说:“你放心!放心!”
我实在不知道他让我放心什么。因为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就没和“放心”二字能沾上边的。
不过多亏“及时雨”老兄相助,我有幸保住了最后一点家产。正好够吃份暖和的羊肉汤,路过烟酒店时又买了包烟和两瓶酒。
回到破烂的出租屋,踢开一地啤酒瓶,我席地而坐,开了瓶新酒又开始灌。还没尝出味道,门就被“嗙嗙”拍响了。
外面是一个穿白T恤、大肚子的大爷,我的房东。
房东:“啥时候交房租啊?两个月了啊。”
“等画卖出去。”我还随口贫了句:“您老也一把岁数了,就当把钱存我这儿帮你理财,比被那些不着调的儿孙用了可强不少。”
这话说得可太混蛋不要脸了,老头子当即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无业游民还有脸说我孙子!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在家里涂鸦算什么。找份合适的工作呀。”
门大开着,我那些画正和啤酒瓶一起堆在屋子角落里,就像一个没做分类的垃圾堆。
老大爷瞧着连声“啧啧”,一脸“真是造孽”。
要是很久以前的我,到这儿恐怕就得关门了。
但这五年来,我在桥洞下醉倒过一夜,在苍蝇馆子打工抵过霸王餐钱,才逐渐意识到以前见识浅薄——要真是无情无分的,别人犯不着劝你。
这房东老爷子也算刀子嘴豆腐心,我欠房租比吃饱饭还频繁,说话又习惯性欠揍,竟也没把我赶出去。
于是我诚恳道:“您说的没错,我今天除了卖画,还尝试了应聘美工、司机、保洁、门卫等一系列岗位。奈何人家不仅看不上我的画,更看不上我这个人。”
房东笑骂:“实在不行你去搬砖啊?”
闻言,我诚恳点头:“倒是已经在工地上干了,就是身体有点虚,赚不来多少钱。不够房租饭钱。”
大爷语塞:“你这么个胳膊疼健全的小伙子,就没别的地儿看的上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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