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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桥的房子距离中餐馆不远,开车八分钟。宋以桥基本能走路,沈贴贴和章怀一不放心,一左一右地扶着他。
停车场电梯直达住户门口,指纹锁。
沈贴贴才牵起宋以桥的手,章怀一就掏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他左手搂着宋以桥,熟门熟路地打开客厅的灯。
“拖鞋在……”章怀一注意到沈贴贴意外的眼神,方才爱情片里的狗血剧情涌入脑中,他登时松开宋以桥,作投降状为自己辩白,“不是,沈老师别误会,我是直男啊!”
“哐当”一下,宋以桥重心不稳,脑壳敲到门框,闷哼一声。
沈贴贴倒吸一口凉气,又心疼又好笑,让宋以桥把脑袋靠到自己肩上,一边揉他被撞疼的地方,一边转头对章怀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望四壁,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间房子太空了。”
宋以桥很少着家。
他经常出差,在S市有自己的录音棚,乐器设备主要堆在那里,家政公司每个月来家里清扫两次。
房子整体像一套整洁的样板房,唯一带有宋以桥气息的,就是客厅那两面塞满了CD和唱片的壁柜。
沈贴贴搀着宋以桥,跟着他一脚重一脚轻地迈入卧室,帮他脱掉外衣,又让宋以桥躺进被子里。
“我给你倒杯水。”沈贴贴说。
他前进几步,脚背踢到硬物,一低头,是摊开的行李箱。宋以桥甚至懒得将西装以外的衣服理到衣柜里。
前后几次回国,宋以桥已陆续将私人物品全数搬走。他的卧室比客厅更空,装潢精致,跟徒有其表的玩具娃娃屋如出一辙。
宋以桥半靠在床头,像漂亮人偶,却是活生生的,不能被人摆来弄去的。
湿毛巾温暖地盖上宋以桥的脸,来回蹭了几下,挪开,露出沈贴贴浮着担忧的面孔。
宋以桥脸上的郁色彻底消散,眼球湿漉漉的,显得有点傻:“我想洗澡。”
“不可以,明天再说。”沈贴贴反驳,垂头擦宋以桥的手臂,又于心不忍,“你眯一会儿起来再洗。”
宋以桥默了几秒,顺从地合上双眼。
室内空调嗡嗡,夜灯黄黄。橘色光圈中,他们是两道连在一起的影子。
温毛巾渐渐沾上凉气。沈贴贴以为宋以桥已经睡着,便帮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去。他才走一步,手指便被宋以桥勾住了。
宋以桥只是执拗地盯着他,缄默不语。
沈贴贴眉心又开始发酸,他俯下身,握住宋以桥的手贴在脸侧,解释:“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宋以桥不肯。
沈贴贴又讲:“我把门开着,坐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他迎着宋以桥渴望的视线,心下柔软,几乎就要坐到他床边不走了。
“诶行了,您二位别搁这儿腻歪,又不是得了绝症。”章怀一从门口探出头,吊儿郎当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了点降心率的药,你要吗?”
宋以桥气结,感受几秒自己的脉搏,冷冷回复:“不用。”
“那成。”章怀一放心地把头缩回去,招招手,“内个,病人家属来一下。”
沈贴贴跟宋以桥说“晚安”,关灯,走出卧室,只关了半扇门。
客厅光线透过门缝,爬上宋以桥昏暗的床尾。门外,沙发上,章怀一拿茶具给沈贴贴沏了壶茶。
茶水咕嘟,茶叶梗翻滚,香气四溢。
水汽氤氲,章怀一挽起睡衣袖子,品了口茶,老神在在地讲:“沈老师,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宋以桥……”沈贴贴嗫嚅着,指尖被杯壁烫红,“他怎么啦?是生病了吗?”
“他今天惊恐发作了。”
“惊恐发作?”
“它是焦虑症的一种表现形式。”章怀一回答,“你知道人在遇到危险时——比如突然撞上了熊,或者看到重物从高处向自己坠落——会有一种害怕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嗯。”
“这种濒死感和失控感一般会很快消失,而在经历惊恐发作的人身上,这种感觉将被无限拉长。他们每分每秒都活在即将死亡的强烈恐惧中。”
轰隆巨响,仿佛有落雷劈过沈贴贴的脑海。
他头脑发白,恍惚极了,先是低声重复几遍“焦虑症”,而后磕磕巴巴地提问:“那我该怎么、怎么才能让宋以桥好一点呢?”
章怀一想了想,老实道:“沈老师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
“因为以桥的焦虑症很早就痊愈了。或许如今在工作时偶尔会感到烦躁不安,但这都处于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章怀一说,“他会调节,比如找人倾诉,比如来我的诊室放音乐发呆,调节一下心情。”
他补充:“不过前段时间,以桥可能觉得自己状态实在不好,就减少了工作强度,去国外读书放松。”
沈贴贴急切地追问:“那这次他怎么会?”
“这次是因为——”
“章怀一。”卧室里传出宋以桥的声音,如同警告,打断了章怀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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