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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富宁镇你们诱季铁破阵,我曾疑心你们不齿三元醮以人命为祭品,所以才想要破坏三元醮。”陈安道说,“可你们分明还有别的主意。”
陈安道将手杖一横:“杨心问又为何会与你们有来往?”
“或许是因为我与他一见如故。”花儿姐游走在屏障周遭,双眼死死地盯着陈安道的出招,“你呀,太有师兄架子,人家不喜欢了。”
“那怕是迟了,我已经赖上他了,在我身死之前,他喜欢谁都不好用。”陈安道冷冷道,“尤其是不准喜欢你们。”
三头的厮杀已见分晓,皇帝的鼻子以上已空无一物,只剩一张血盆大口,似在大笑,又似大快朵颐。
“你们要造的是自己的深渊。”陈安道的乌木杖骤然杵地,可花儿姐未见任何异动,紧接着却胸口一疼,再低头,却见一根长棍自身后捅穿了她的胸膛。
“花儿姐!”牛存一声大喊,仓皇扑上去。
陈安道与花儿姐身后的秦世人对视,秦世人两眼自须眉间露出点精光,手有些打颤,可还是稳住了拐杖,抽出再打。
“花施主,你们今日败了。”却是冷眼旁观的全智双手合十,和弥陀佛道,“还是莫要强求,天数已定。”
花儿姐倒在血泊之中,随后迅速化作一张干瘪的纸人,另一张纸人自她怀中钻出,扑到了屏障之前,却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陈安道慢慢走了过去,看着那纸人道:“可要造属于你们的深渊,你们便需要自己的三相,尤其是需要自己的心魄。”
“你们相中了谁?杨心问,还是无首猴?”
牛存不顾生死地再度扑来,可秦世人又是一棍打来,那拐杖溅血,他的脸上也溅了一簇,他捻袖擦了擦,老眼里一片苍凉。
陈安道送出了一道火诀,纸人顷刻便在那火光里烧了起来。
她没有惨叫。
许多年前,那被染红的海面上,她叫了很久,叫得很长。仙剑早就把她捅穿了无数次,横陈的渔民尸身就飘荡在她周围,海中仙形如碎肉般的尸身将她拢在其中,犹自告诉她,不要说话,不要吭声,嘘——
嘘。
没关系。
她沉默地带着满身的伤,游过了海峡。东海之大不可估,茫茫沧水自天而下,此既人间,此既天上,身渔家一魂,败火光一日。
花独海岸生,鸟自寻船去,寅曾前啸山,丑续后迎湖,红浪拍岸春秋错,离恨不识縠纹平,今我多少意,久久赴雪中。
她的呐喊无人听闻。
可他们的声音总有一天会散风雪而去,响彻云霄。
“你就是下一个。”若非亲眼所见,或许无人相信,当真有人被火活活烧死,亦能发出这样平静的声音。
“陈安道,你就是下一个。”
“我知晓。”陈安道望着那雪地中的火光道,“那便无间再会,花儿姐。”
第164章经年
杨心问追在那剑之后杀至四皇子处,可那里没有什么四皇子,甚至不见方才打斗在冰面上留下的痕迹。
只有一个朦胧的黑影坐在那里。
画先生激动道:“开!开了”
“少在那狗叫!”杨心问五分剑意刺向那黑影,可对方甚至不曾挪动分毫,那剑意如泥牛入海,连声响都听不见,“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画先生被炸得焦黄的表面看起来有些许酥脆,连声音听起来都清脆了些:“那是长出花儿来的莲子!瞧啊,可真好看!”
那黑影看起来异常瘦削,再仔细看去,方发现那黑影的边缘实则是白的,密密麻麻的黑点缀在那白底之上,越往中间越密,且随着那三颗头的互相蚕食,黑色正变得越发浓郁。
杨心问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确实不妙:“我打不赢?”
“诶呦妈呀我的仙师大人啊!那可是天座莲的莲子!虽然量少,但也是深渊的一部分啊!”
杨心问提剑扭头就跑。
他匆匆转身,便见陈安道和秦世人站在一起,地上累着牛存和花儿姐的尸身,全智和尚和唐氏兄妹都各有各的惊诧,衡阳公更是早就吓晕了过去。
他的目光扫过陈安道手心里的一点碎屑,也不再多问,抱起陈安道便一路狂奔。秦世人被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上,正茫然地立在原地,那杨心问也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跑出去好远了才喊来一声:“不——想——死——就——快——跑——”
秦世人怒骂一声,才发现自己被迫殿后了。
他接到传信来此,信里也没说这三颗头已经开始互啃了。他的灵场还感受到不远处就坐着个大的,决计不是他能对付的东西!
再一扫这剩下的凡人,确实没一个好东西,他也不搭救,跟着杨心问扬长而去。
后头那是狮子是老虎的,也该先把这几个吃了再追他们。
“停下——你做什么?”陈安道连剑都没御过,这辈子的风驰电掣似乎都在杨心问怀里感受了。他抱紧了杨心问,发现眨眼间都快越过湖面了,连忙道:“停!快停!那大妖——”
陈安道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心问也骤然停了下来。
纷纷扬扬的雪也在周身停滞,风静,天青,縠纹平,就连细雪也不再落地,仿佛忘了自己究竟该去往何处。
黑影盘坐着,悬停在空中,湖面上没有他的倒影,只有一圈自乌云密布里破开的青。
杨心问能够理解这种感觉,只能理解,却无法复述,从那天之后他似乎走出了很远,但当这再会之时,杨心问却恍惚间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那岁虚阵,亦不曾自富宁镇的桥上离开。
他怀中的陈安道紧了紧乌木杖,乌木杖化作一滩黑水,逆流上他们二人的手臂,最后在颈边缠成一条黑色纹路,他的眼开始泛红,陈安道的眼则露出些金光,请仙术将他们二人缠在了一起,而后陈安道又默默在他后背写画着什么。
杨心问不知道陈安道在写什么,估计又是遗言,其实杨心问自己也想写一份,可惜应当是排不上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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