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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最终驶入一条僻静的梧桐道,停在一处低调的庭院式建筑前。门脸并不张扬,只有一块深色的木质招牌,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静庐”。
引路的侍者显然认识蒋竞川,恭敬地将他和李青慈引入内院。
穿过几重月洞门,环境愈发清幽雅致,假山流水,翠竹掩映,连空气都似乎过滤了城市的工业浊气,只余下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
包间临水而设,推开雕花木窗,一池残荷在月色下剪影萧疏。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透着主人非凡的品味与心思,这里绝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找到的地方。
落座后,蒋竞川没有立刻点菜,而是亲自为李青慈斟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他放下茶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青慈,上次的事是我失态了,那些混账话并非我本意,更不该对你说出口,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李青慈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没有立刻回应。蒋竞川此刻的态度,确实与往日的乖戾强势判若两人,那份道歉的诚意至少表面上来看是真切的。
他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蒋竞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脸上又露出一点笑来,抬手示意侍者上菜。
菜品精致考究,无论是药膳炖汤、清蒸鱼肚,还是那道用燕窝做底的雪梨羹,都多以温养脾胃为主。
席间,蒋竞川用公筷为李青慈主动布菜,姿态周到体贴。他不再触碰那些令人不快的话题,也收敛了惯常的轻佻调笑,只聊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气氛竟难得地平和下来。
当最后一道甜品撤下,桌面恢复洁净,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轻轻推到了李青慈面前。
“打开看看。”声音暗含期待。
李青慈没有动。
他只好自己伸手打开了盒子。黑色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枚祖母绿吊坠项链。宝石色泽深遂浓郁,切割完美,链身是极细的铂金,精致异常。
“特意为你定制的,上次没送出去,祖母绿最衬你的眼睛。”
李青慈的目光只在那价值不菲的宝石上停留了一瞬,“谢谢蒋少美意,但我不能收。”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想欠我?但是青慈,你也应该清楚,这样一条项链,再名贵,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真的不算什么。”他试图打消对方的顾虑。
“那么,人也应该一样,再特别,对蒋少来说,身边也从不缺那一个才对。”
蒋竞川没料到自己为了让他安心收下礼物的话,竟会被对方如此巧妙地化作回绝的武器,内心勉强压制的沉郁又是一阵剧烈翻腾。
他深吸一口气,口吻近乎恳切,“可是青慈,这条项链是我专门为你定制,除了你,再无人可相配,所以今晚就让我亲手替你戴上好吗?之后你想怎么随意处置都可以。”
“抱歉,很不巧,我今天穿了一件不适合戴项链的衣服。”李青慈穿的是高领毛衣,领口严实地包裹着修长的脖颈。
这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的明显借口,“所以你就真的……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蒋少,感情的事,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它需要的是顺其自然,你情我愿,是两个人都在同一频率上的‘合适’,这些我们都没有。”
“是不是……”蒋竞川艰涩出声,“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对你太坏了?如果是的话……”
李青慈轻轻摇头,眼神坦荡,“你以前是对我很坏,但是也有一段时间对我很好,酒店监控那件事你一个人担下舆情,还有雪山那次意外你奋不顾身救我,这些我都很感激,甚至直到今天,这份感激也依然存在。”
他看到蒋竞川眼中骤然微闪的光,话锋却没有任何偏移,“如果你问我要别的,在能力范围内我会拼尽全力给你。唯独这个……”他指向自己的心口,“我给不了。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好,很放松,多谢蒋少的安排。”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挽留的机会,起身离席。
“我送你!”蒋竞川立刻站起来。
“不用了。”
“你一个人不安……”
“蒋少能至少尊重一次我的想法吗?”
蒋竞川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桌上的残羹冷炙,那杯未尽的茶,还有那条祖母绿项链,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他缓缓坐下,攥紧了盒子,丝绒触感柔软,偏偏那一刻也好像刺痛了掌心,心底渐渐浮现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但要他放弃?
怎么可能。
李青慈没有让助理来接,也没有打车,戴上口罩和帽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独自一人融入了初冬清冷的夜,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知道可能还有狗仔在暗处窥伺,但也不是很在乎了,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就好,那些见不得光的镜头和视线,似乎都暂时失去了压迫他的力量。
与此同时,街对面一辆劳斯莱斯幽幽驶过,后座的齐胜权刚从一场关于明年院线排片份额的重要会议中脱身,正闭目养神。司机放慢了车速,在导航提示的复杂路口辨认方向。
“齐总,您看那边是不是……”副驾上的总助沈霖轻声提醒,目光却落在窗外,莫名觉得路边有个人似乎有点眼熟,那人气质过于突出,让人很难忽视。
齐胜权睁开眼,顺着沈霖示意的方向望去。隔着车窗,即使对方戴着口罩,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人行道上那个熟悉又清瘦的身影,在寒风中独行。
“跟一段。”
司机立刻会意,将车速降得更低,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不紧不慢地缀在李青慈身后。他停步看橱窗,车就会停下,他继续走,车也缓缓跟上。
齐胜权始终只是安静地看。
沈霖观察着老板的神色,小心问道,“齐总,既然看到了,要不要请李先生上车?外面挺冷的,送他一程?”
“不必了。”齐胜权摇头,“他在我面前,总不自在。”
他见李青慈一会走进一家精品店逛上半会,一会给路上遇见的流浪猫喂点吃的,完全是一个普通人的自在和日常,哪里有半点刚拿了大奖的样子,唇角在不自知中勾起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弧度。
齐胜权就那样有些沉浸其中地看了很久,下一秒,目光忽然锐利起来,锁定在一个缩头缩脑、形迹可疑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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