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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惹人笑话——
这是张二抛下的最后一句。
房中其他怯生生的大小丫鬟都叫许忆湘的贴身丫鬟赶出去,房中只剩下这主仆二人。丫鬟另置一盆水,细细敷在许忆湘的脸颊上,声音又有些哽咽着:“待会叫厨房煮几个鸡蛋,给奶奶滚滚伤......”
“这几掌几拳,挨得很值,轻易去除反而失了用处。你去吧,这事既然已经通了信,便不能再拖延下去。”许忆湘脸上酸麻,每说一句话都好像要扩大嘴里的裂口。然而越是疼痛她越是笑,想着张二没什么本事还要强行插手生意,那些亏空只叫他自己头疼去——惹人笑话!
许忆湘止下丫鬟擦拭的手,又从自己袖口里抽出一条雪纱手帕,指尖用力,把手腕上的青紫扩得更大。
伤斑交错,天公无语,蟹壳青的沉云拨弄开,乍亮起,却像是夜色从天上移至地下。
走街串巷的货郎不计较脚力,市集上的大商铺却静谧过分。只是这份静谧不似从前般矜持,却好像是空手剥核桃,这是有残壳刺到指甲里。偏偏核桃是偷来的,这会疼得狠也苦着脸不敢露出声音。
然而更刺痛的却不是臆想中核桃的残壳,而是真实存在的眼睛。从前他们跟着张老板作威作福,仰仗张老板背后的关系风光无垠。这会张老板走了,百足蜈蚣失了脑袋,依旧歪歪扭扭地往前爬,不知前方是沟是坎,连引以为豪的毒牙也没能存续。
若是从前,他们还为着张老板不在时谁来‘领兵’暗自针对——可那时蜈蚣毕竟没有真的失去脑袋。
而眼下南地战事,张老板却在此时离开淮越,官府至今还没处置
被抓的恶徒本就令他们惴惴,而另外的声音更打破‘和谐的争斗’,使余留商户的不安达到了新的层级。
张老板私收铁矿是为叛贼供应,这时携妻带子逃离,是把他们一并当了弃子。
当初张老板走得急,也并未知会许多人。可却有许多人煞有其事说在途中遇见他们的车队,说除了他们三人的车,还额外带了许多金银。
“车轮把路都压下去。”
人人都说得斩钉截铁,指着地面,好像那里正印着几道纷乱凹陷的车轮印。然而几句言语没在路上显形,却实打实把张老板的‘追随者’隔应得不轻。
尤其......张家的生意恰好也在这会有些银钱周转不灵。
张家的房舍年年修缮,往年披银,今日戴金。富贵几十年的土皇帝不必藏拙,尤其张老板的性子,更乐意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的如意。这原本大方迎客的豪宅此刻却学会谦虚,那些与他相熟的人家找不到张老板的去向,寻到暂时掌家的二爷却也只得来支支吾吾的回应——但直来直去反把这原本不被瞧得上的二爷惹恼,稍加几句置疑,就要反问‘我这个亲儿子不还在这里?!’
嘴上都是赔不是,脸上也是谦卑恭敬。张二自以为能打消些猜忌,等父亲回来还能领些功绩,却不知越是这样,越叫人心里的底一去再去。
说不清、道不尽的憋气,压得人**,勉强吸气却满肺都是烟壳,再看一眼当空,便有灰尘要扎进眼睛里。
淮越的牢房便是这样的气氛。
许多年的老建房,又在地下,朝着墙呼出一口气,反过来的还是百年前的潮气。新州牧上任,主城中的地痞流氓被打个措手不及,小偷小摸的也不能借着给老大‘孝敬’逃避惩处,一时间牢房倒成了热闹之地。
五个共犯也‘亲亲密密’挤在一起,只可惜位置刁钻,没有金蝉脱壳的便利。
“那几个也是怕得很了。”
正是晚饭的当口,狱卒给犯人发了食物,自己也坐回去吃喝。他们都桌子离那五人很近,淡黄的烛火跳跃,稍微探一探脑袋就能看到吃肉喝水的身影。
他们的声音也没有什么遮蔽。
“之前那样张狂,和官爷们也称兄道弟的......这会却是——哈哈——你看到没?”
“我听陈三说的,哎呦,啧啧,真怕回头还要讨这会丢了的面子。”
“他们敢?”
应当是水碗砸在桌子上,另一个狱卒笑哈哈地调侃收拾,又指责对方贪长岁数还是沉不住气。
“不过大人也是难为......咱们这儿经了许多改造,也难怪大人轻易——”
“嘘——”
“这会又知道小心?”
两个声音相互揭短,迟迟说不到正题,却叫挤在监牢一角听动静的五人汗津津。
“银子供奉上来,等之后粮食也捐出来——到时候叫那几个顶了罪,挨得着那些富贵人什么?咱们也能得个清净。”
夹着好菜,大吃大嚼的声音听不出城府心机。漏在地上的影子专心吃喝,挤在一起的五人却是把饼子卡在喉咙里,强使唾沫也压不下去。
“大哥,二哥,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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