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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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归巢惊澜（第2页）

赵伯指挥着侍女们将萧承渊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宽大拔步床上，又亲自接过一个侍女捧着的丶热气腾腾的乌木托盘。

托盘上，一碗浓稠如墨的药汁散发着极其苦涩丶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辛烈气息的味道。

“王爷，这是府里几位供奉太医斟酌良久，特为您配制的‘九阳续命汤’，最能固本培元，驱除寒毒。

您趁热……”赵伯端着药碗，恭谨地递到床前。

“等等！”苏半夏一步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医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挡在赵伯和床榻之间，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

“这药方，是谁开的？药渣可在？”

赵伯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滞，脸上刻板的恭谨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苏姑娘，此乃王府供奉太医所开，皆是名贵药材，药性精纯，老奴亲自盯着煎了两个时辰，断不会有错。王爷伤势沉重，急需药力……”

“药渣。”苏半夏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决。

她的目光越过赵伯，落在那几个低眉顺眼的侍女身上，最後定格在房间角落一个刚刚熄灭丶还散发着馀温的药炉上。

“或者，把熬药的罐子拿来。”

气氛瞬间凝滞。暖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赵伯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赵铁鹰魁梧的身躯无声地向前一步，手已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铁塔般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赵伯和他身後的侍女。

床榻上，萧承渊半阖着眼，仿佛对眼前无声的僵持毫无所觉。只是那只搁在锦被外丶包裹着细布的手，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微微擡了一下指尖。

赵伯脸上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恢复了恭顺：“是，是老奴疏忽了。来人，把药罐拿来。”

一个侍女很快捧来了一个温热的紫砂药罐。

苏半夏毫不避讳地接过，不顾烫手，直接拔开盖子，一股更加浓烈丶甚至带着刺鼻辛味的药气扑面而来！

她伸出两指，探入罐底尚有馀温的药渣中，仔细拈动丶分辨。

附子丶川乌丶细辛……分量都重得惊人！还有那几片边缘呈锯齿状丶颜色暗沉的叶片……果然是鈎吻！

虽然被其他浓烈药味掩盖，用量也极其微小，混杂在大量温补药材之中，寻常医者根本难以察觉！但其阴毒之处在于，它能在不知不觉间麻痹心脉，加剧寒毒掌力对脏腑的侵蚀！

尤其对萧承渊这种心脉本就被贺兰峰掌力和龙印反噬双重重创的伤者，无异于催命毒药！

苏半夏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一股寒意比车外的风雪更甚，瞬间席卷全身！这王府……这看似温暖的巢xue，竟比北境的荒原雪夜更加凶险！暗箭已然对准了这具残躯！

她猛地擡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直刺赵伯：“这药，谁碰过？从抓药到煎制，经了几人之手？”

赵伯被她凌厉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视线：“这……皆是药房按方抓取，由老奴院里的丫头小莲负责煎制，老奴亲自看火，中途并无他人经手……”

“够了。”一个极其低哑丶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持。

是萧承渊。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那双深陷的眼眸里，没有惊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丶死水般的疲惫和了然。

他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擡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对着苏半夏的方向，极其微弱地摆了摆。

“药……倒了。”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气若游丝，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

赵伯脸色一变：“王爷！这……”

“倒掉。”萧承渊重复道，目光沉沉地落在赵伯脸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重量，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赵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不敢再言，端着那碗精心熬制的毒药，手微微颤抖着，躬身退了出去。

那几个侍女也如同受惊的鹌鹑，无声地跟着退下。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暖炉的火光跳跃着，将萧承渊惨白的脸映得明明暗暗。

他闭上眼，长长地丶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刚才那短短几句话，已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精力。

苏半夏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起他冰冷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

那脉象依旧虚弱紊乱，寒毒如同跗骨之蛆在深处盘踞，心脉的跳动更是微弱得令人心惊！方才那短暂的惊怒对峙，显然又加重了他的负担。

“你……”苏半夏看着他疲惫到极致的脸，看着他鬓角新添的几缕刺目银丝，巨大的心疼和後怕让她声音都在发颤，“你知道那药有问题？”

萧承渊没有睁眼，只是极其微弱地丶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唇角。那是一个极其复杂丶饱含着无尽疲惫与讥诮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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