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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德听得很不高兴:“元神无剑又怎么了。”
杨心问讶然道:“元神无剑?师父竟不是剑修?”
“师父的元神乃是金玉所成的剑形首饰入的道,看着有点像剑,实则半点不相关,平日里用剑也不过是觉得剑修潇洒倜傥。””金玉怎么了?我此生持剑,可还未尝一败!“
叶珉斜眼看去:“师父便是手持秤砣,想来也是没差的。”
“叶珉你有完没完!”李正德忽而自体内爆出一股灵力,将手中千钧缸猛地粉碎,那重水也在他掌中倏忽间蒸发,“谁打架用秤砣啊,挫死了,难看死了!”
在他掌风外围的杨心问竟觉出一丝惊悚来:这样一掌,自己若是在李正德三尺之内的距离,还能有全尸吗?
正当他心猿意马之际,一阵轻飘飘的警醒自茗至观传来。
“时辰还没到。”
三人齐齐抬头,便见那跟入定一样安静的白晚岚忽然开了口,用下巴示意那一地的碎片。
“你,再去弄三缸重水回来。”
李正德正在气头上,哪里受得了白晚岚那言语间自带的嘲弄,气势汹汹道:“我不!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晚岚耸耸肩,“陈安道让我来这给你看病,我依言来了,也给你治了,你不乐意魂魄跟肉身挨一块,我也没什么办法,陈家小子总不能这也赖我头上。”
“至于之后你的魂魄去哪儿逍遥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着转身回屋,竟是要收拾行囊离开了。
李正德其实有些慌,但他面子上一点过不去,只能梗着脖子站在那儿。
杨心问听说白晚岚要走,嘴边笑意都遮不住,哪里会去拦?
第64章叶氏
一圈下来,只有叶珉长叹一口气,不情不愿地从他那贵妃椅上下来,走到茗至观门前讨好新来的大爷,好说歹说一番,就差没把李正德的人头都抵押出去,总算是劝住了。
劝完这边,叶珉又笑眯眯地凑到李正德身边,自袖子里摸出了块磁石过去,小声道:“师父,这玩意儿可好玩得紧,等你那离魂症大好了,我教你玩。”
李正德不大乐意:“我下辈子都不想见到那破缸了。”
“诶,这磁石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可你若好不利索,我也不敢给你,只能送给小师弟去。”
李正德更不乐意了,没坚持一会儿,就老老实实地去寻新的缸了。
伺候完这两大爷,长袖善舞如叶珉也筋疲力尽。
他在屋里端了杯花茶,而后慢腾腾地移驾至桃花树边上的石凳上,看向盘腿坐在地上的杨心问,长叹一声:“真是苦煞我也,二师弟怎么忍心留我操持这雾淩峰上下,要我哄姑娘还成,哄这俩大老爷们儿我是真遭不住,我连我爹都没哄过呢。”
杨心问乍然听见叶珉提及他父亲,立马就想起了日前陈安道提及圣女一脉的秘辛,连忙正色,小心翼翼打探道:“我还是头回听大师兄提到你父亲。”
叶珉一手支颐,一手端杯子,似是真的被累着了,眼睛微眯着,抿了口茶,轻轻“嗯”了一声,不疾不徐道:“没什么好提的,家父家母去的早,我也记不得多少了。”
他说得直接,果然如陈安道所言,没有半分避讳,反倒叫杨心问不好意思别有用心地试探。
“大师兄。”杨心问干脆开口道,“这话问来有些唐突,不知令尊令堂是如何故去的?”
这话何止一个唐突了得,叶珉微微睁大了眼,扇子都停了,一时微怔地看着杨心问一本正经的表情。
杨心问垂眼,自知此话说得无礼又冒犯,便是让人骂一顿也是活该的。可他又不愿意背着大师兄乱打听他家里人的事,所以这骂他非得受着不成。
半晌却听忽而笑道:“你是真不客气。”
确实很不客气。
叶珉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掌中敲扇,他的身体总是松的,不如陈安道那样板正,可这松弛里却又始终有一根支着他的脊骨,叫他浪荡而不猥琐,连这没有靠背的石凳也能叫他坐出龙椅的架势。
“知道我家那点破事儿的人不少,当面问我的,你还是第一个。”叶珉的脸叫日光晒得不太舒服,便又把扇子支到额顶,“怎么不去跟旁人打听?”
“师兄说不得背后议人私事。”杨心问顿了顿,继而认真道,“换做我,我也不愿意熟人在我背后讨论我爹娘的死因。”
叶珉闻言浅笑,他杯中的茉莉花叫他一点气音荡出去了好远,水雾凝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氤氲出两处深千尺的桃花潭来。
“我母亲在我出生后没多久便病故了。”他轻轻摇了摇茶杯,缓缓开口,“父亲在三年后入了魔,被神使肃清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几乎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唯独字句触目惊心。
“他们……怎么……”
“我父亲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最小的那个十几岁时与家传的宝剑一同失踪,再没找回来,我父母视他如亲子,那会儿正逢我母亲生我姐姐,听闻这噩耗,坐月子时便日日惊厥,伤了根本。”叶珉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节轻叩茶杯,“幼弟失踪,我二伯也坐不住,只身去寻人,结果寻人没寻到,回来时却是又疯又痴,修为全废,日日念叨着些疯话,后来有一日,家里人没看住,他便悬梁自尽了”
杨心问一愣:“什么疯话?”
叶珉眯着眼,思索片刻道:“此间人食人,非我梦中乡。”
“家姐降生之时,新的天座莲也生在了临渊宗里,刚有新的传承,圣女一脉便生了这样多的事端,临渊宗立马拨了三个长老去追查此事,其他的宗门世家也不曾袖手旁观。”叶珉顿了顿,“可还是什么也没查到,我那三伯去了哪里,二伯是怎么疯的,始终无人知晓。”
怎么无人知晓。
杨心问抿了抿唇,忽而有种强烈的欲望将富宁镇的是和盘托出,可那言语尚未涌到舌根,便又让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再后来,我二姑——也就是上一任圣女飞升,家姐便被神使接走,侍奉在天座莲左右,家里只剩我们一家三口,没多久母亲也病故了,我父亲再受不住,将我托付给了临渊宗的宗主不省君,自己去追查此事。”
“那日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日头毒辣,叶珉的脸似是也被晒得泛了红,那红在他扇子的阴影下便渗出些黑来,叫杨心问想起腐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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