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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溪加油站。”
周景池低下头,用鼠标拨着进度条,九点半从东阳溪加油站往清水河农家乐方向走,按照一个孩子的脚程,再怎么都要一个小时。
将时间拨到十点半,周景池把电脑往旁边一推,见赵观棋还是呆滞站在原地,冷声命令道:“你给我坐下。”
赵观棋看了看逼仄的单人沙,颇有些为难。
随后真诚问:“坐你腿上么?”
“?”周景池快被无语笑了,踢过去一个茶几边的矮板凳,“坐板凳。”
赵观棋正要一屁股坐下,板凳又挨了一脚,从右边挪到了周景池的左手边。
赵观棋一头雾水:“我坐这边不可以么?”
“废话。”周景池咬牙切齿地说:“你挡着光了。”
闻言,两人都抬起头看身后天花板那只已经被积年灰尘和蚊虫尸体蒙蔽得昏暗压抑的老式灯管。
不甚明亮的暖光被赵观棋宽厚的背膀遮得几乎失去颜色,坐在茶几边的周景池还是落在一片黑压压的灰影中。
他甚至看不清周景池的容貌神色。
赵观棋想到什么似的,微微侧身,身后的灯光总算洒到周景池仰视的面庞。
他不动声色斜睨着那张清秀的脸,以及那微微嗔怒的神色,到某处,描摹的目光随着微颤的瞳孔刹那滞住——
停在那双在昏沉灯光下,亮亮的、一黑一蓝的眼眸上。
惊诧的神色难以掩藏,赵观棋看得入迷,周景池望着那张迟迟不动的惊疑脸,正准备再催促,却听见赵观棋轻声痴痴说:
“你的眼睛......”
忽地意识到什么,周景池立刻埋下头,慌乱将脸扭到一旁。
要死要死,今天计划着自杀没戴隐形。
以往异样的眼神和小镇上无稽的谣言仿佛再次袭到耳边,将周景池狠狠掌掴。
他把脸扭着,窘迫的情绪毫无容身之地。
随后颤巍巍说:“不是病,也不是——”
“你眼睛真好看。”
赵观棋突兀出声,打断了周景池没底气的自我剖白。
“是天生的?”赵观棋说着,“虹膜异色症?”
从未遇见的直白夸赞和困扰自己整个人生的正确答案,居然从一个半夜找孩子的冷血无情单亲父亲嘴里说出来。
周景池心中怪异中含着一丝惊诧。
前二十多年,在这个小镇和爱八卦嚼舌根的人堆里,他这双本美丽无方的眼睛,成了怪物、克亲、甚至偷情私生子的标志。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和无辜的母亲遭受过多少白眼和父亲火辣辣的耳光,酒后饭桌上这双眼总是成为家暴的借口,幼年的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是个不会睁眼的瞎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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