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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直起身子,娓娓道来:“我名为月万松,本是枸忍一户人家的长女。十六岁那年,我陪家中母亲去临近的佛寺上香,却不想在途中遇到了山匪。”
那时,距离东月寺尚有十里路,附近山路坎坷,林深无人,高声呼救也唤不来一个活人。
月万松与母亲不过一介女流,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将全身盘缠交于山匪。谁知匪徒出尔反尔,不光劫走钱财,还绑走母女二人,以此要挟月父,让他带一千两白银换人,不然就将母女二人抛尸荒野。
“我家中不过寒门陋室,掏空家底,两日内勉强凑出五百两白银。”
月父领着白银去见山匪,那匪徒见钱财数量不对,勃然大怒,抬手将银盘掀翻,凶狠地揪过月父衣领,将人推倒在地。三个匪徒抡起袖子,围上去,当着月万松母女的面,将年近中年的月父殴打一顿。
山匪们的大笑肆无忌惮,月父哀声连连。月母哭得声嘶力竭,几番下来心悸交加,软在地上,几乎晕厥。
情急之下,月万松告诉山匪,家中旧宅能变卖两千两白银,希望对方宽容些时日,让月父下山继续筹钱。
月父便一瘸一拐地下山了,而月万松母女被丢进柴房,连日只有一个白面馒头充饥。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夜晚。”
夜半之时,万籁俱寂。
山寨中鼾声如雷,匪徒们烂醉如泥,月万松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一声惊惧的叫喊,她恍然惊醒,趴在地上,从门缝里看出去,却见月下有一个人,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持着剑,踩着虚浮的步子,一路杀进山寨中。
月下神剑,杀人如麻。
月万松捂着嘴,也不敢呼救,只和月母躲在柴房角落,浑浑噩噩之间,母女相拥昏睡过去。鸡鸣三声,日出东方。柴房被踹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跑了进来,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扭头撞见角落的月万松母女,顿时双眼一亮。
男人解着裤头就要扑向月万松,腰上悬挂的宝剑摇摇欲坠,月万松质问他要做什么,却听见外面马蹄声声,月父领着官差姗姗来迟,男人当即也不敢继续那点念头,连忙躲起来。
月万松没功夫理会他,搀扶着月母走出去,见山寨中再无活人,山贼的尸首被整齐停放在地上,有人用剑在地上写了一句诗,一把木剑插在地上,可剑的主人却不知去向。
“那句诗是,敢问南山君何在,云门仗剑月中行。”
月万松一口气说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抬首望向春以尘,“从山寨离开后,高人救了我母女的事不胫而走,不少人学着高人的样子,在月下饮酒、提剑起舞。我本奇怪,自己从未对第三人说过此事,为何会有人知晓,直到有人上官府领赏,自称是救了我母女二人的恩人。”
春以尘问:“谁领的赏?”
月万松神色冷静:“王旭。那时他自称王九,我一见他,就认出他就是第二天冲进柴房,想对我行不轨之事的那个山贼。他前夜不在寨子中,意外躲过了高人的追杀。”
王九回到山寨后,发现寨中生变,搜刮了一堆赃物想逃跑,临行前,又瞧见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剑。他说,那把剑华光耀耀,一见便知是把绝世宝剑,于是心生贪念,把剑拔走,换了一把差不多的木剑插在地上。
“他原本打算把宝剑典当了,结果听说了那夜高人救我母女的事,于是带着真的剑、自称是那夜高人去官府领赏。”
“王九做了许久山匪,自然有些许积蓄,便用财物贿赂了县令,希望县令将我许配给他。他说,毕竟我是在山寨中度过几日的女人,不干不净,估计也没人敢娶我。”
月万松父母熬不过县令,无奈之下,只能允了这门亲事。
成亲那日,照旧是八抬大轿,喜糖纷飞,月万松大喜婚服在身,却双泪洗面,就这么不情不愿地下嫁给了王九。
“我嫁给王九后,发现他是个好吃懒做,徒有其表的混蛋,猜出他肯定不是那夜的高人。便想着与他问清楚,王九非但不说,还对我拳脚相加,当日我便没能爬起来。”
月万松神色凄凉,“后来就算我不问,王九也对我动辄打骂。我年岁已过,容颜不在,他便在外面找了人,我想着他不回家也好,我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半年前的一日,王九忽然神秘兮兮地问,哪里的祭司最有名?我回答他,自来枸忍、巫一代出巫师,而西南春城的灵巫最多,只因为城外曾有一个古老苗寨,多年前出过一个年少的巫礼,手很漂亮,拥有一身非凡本领,但英年早逝,尸首也烧得一干二净。”
“他要去那里找出名祭司。”
月万松神色冷静,目光不再悲凉,除了仇恨与厌恶,甚至有几分解脱的快意,“我知道,我唯一的机会来了。我父母已逝,王九不允许我去见二老最后一面。母亲临终前托人给我送了最后一笔遗产,我没有告诉王九,将那笔钱全藏起来,他离开后,我就用全部钱财买了一位打手。”
春以尘问道:“你买了谁?”
她目光镇定,“血侯。”
月万松仰起脸,望着堂上挂的月明风清匾额。
“我买了血侯!我听说过他的事,知晓他是个疯子,但我将所有家产典当给他,就连父母给我的遗产也都给了血侯,我要王九的头,我要王九的头!”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自己膝上的料子,手腕颤抖,但语调冷静道,“我请求他跟随着王九到那座山寨,等抵达寨子中,手刃了王九。我都想好了,之后就说那个寨子有古怪,是鬼怪作祟,一定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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