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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官?”
裴璎复述这两个字,面上俱是不解,“阿萤觉得,这世上当真有好官坏官吗?”
“阿萤,”裴璎的手往上,循着那衣袖纹样小心攀上她的身体,察觉流萤没躲,又离她近了些,心里想到什么,涌出些酸涩难过,“阿萤此刻还有功夫关心一个朗州知府,不想想那元淼处境吗?”
流萤瞪大了眼,“元淼?”
脱口而出后又察觉裴璎语气不对,冷淡道:“殿下不会是觉得,我与元主簿之间有些什么吧。朝上之事,我只是据实以报,并没存什么别的心思。”
夜色中,裴璎轻笑了声,沉闷了一晚上的嗓音,忽然迸出一丝笃定的轻松:“阿萤,你不会喜欢她的。或许会怜悯,会欣赏,但是绝不会喜欢。”
流萤斜眼睨了眼床沿月光,闷闷道:“殿下原是这世上最懂流萤之人。”
察觉她语气中的不悦,裴璎罕见地学会了看眼色,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又说起元淼:“那个元淼,是阿姐一手提拔入京的。朗州天高地远,数年未曾有官员入京,你可知当初阿姐为何选中元淼?”
流萤肩头一颤,有些害怕听下去。
“朗州地远,虽冬日常有暴雪酷寒,但秋粮丰硕,其他州县远比不上。朗州知府严青是阿姐一手安插的人,听话,好用,嘴严,可偏偏朗州有个司马叫元淼”
冬夜风凉,呼啦呼啦阵阵拍在窗棂上,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夜雪扑簌落了满院,树枝一团绒雪滚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时,无灯的屋内,忽然又燃起灯火,窗扇上映出两道修长人影,相对而站似在说话,等到说完话,又安静了许久,烛火轻摇中,映出其中一道影子屈膝行礼,很快被另一道影子拉住,然后僵硬地,缓慢地、透着十足的小心和渴望,浅浅拥在一起,很快又分开。
门扇打开,裴璎裹了披氅要走,流萤在门内送她,望了眼外间风雪,终是没开口留她。
翌日上朝,流萤在宣和门外见到元淼。青黑天色下,宫门匾下两盏宫灯微亮,流萤远远看见元淼站在百官队列中,面上疲态尽显,似是没睡好。心里想起昨夜裴璎所言,想起那些她从不知晓,也不曾听元淼提及的不易,已然多了不少心疼。
“元主簿。”
时辰还未到卯时,流萤走过去与她说话,走近了,才见她眼下一片青黑,吓了一跳:“元主簿这是一夜没睡?”
她本想问元淼昨夜风满楼为何失约,可一见她熬了一夜的眼睛,又问不出口。
卯时将至时,元淼神魂抽离,看着许流萤站在自己面前,眉目里不掩担忧。其实并未听见她问了什么,心头只有无穷羞愧与疲倦。
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元淼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与许流萤说话,便是在宣和殿外。那一日自己叫住她,问她为何选了自己去行宫随侍,许流萤说,“在下相信元主簿,不过秉直纯臣四字罢了。”
秉直纯臣她是吗?
若是,怎会如此纠结与痛苦?
“元主簿?你怎么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元淼如梦初醒,对许流萤笑了笑,歉疚道:“抱歉啊,昨夜是在下失约了。”——
作者有话说:是晚更,不是不更,是缓更,优更,有节奏的更,先更带动后更,具体情况具体更新~~~
(真是爱上这种日更的感觉了耶~~)
第33章就在这样无常的天气里,……
宣和门外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元淼这话一出,流萤下意识用余光扫视一圈,察觉身侧有几道目光看向自己,稍稍侧头,瞥见那几双熟悉的眼,都是裴璎的人。
道道眼神刺过来,带着审视意味。
往日,流萤与她们尚算一路人,如今,她与二公主已然各走一边,这些人的眼神看过来,不必想,也知是带着何等鄙夷。
越是察觉那几道目光盯着自己,流萤的心,就越发不受控地想起昨夜,想起裴璎的怒气,想起二公主失控的吻,险些让自己疼到死去,想起她谈及元淼时,又摆出一副这世上唯她最懂自己的姿态,说自己不会喜欢元淼,绝对不会。
心生反骨,流萤偏想让那些人看看,最好看清楚些,然后到裴璎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通,然后然后裴璎会如何呢?
流萤忽然有些好奇起来,好奇二公主这朵骄傲的天边云,若是看到自己与元淼亲近,是会觉得恼怒,还是厌烦,或是如前世般,察觉自己不再忠心,便干净利落除掉自己呢?
心念一动,流萤与元淼站的更近些,唯恐身后人看不清,甚至体贴的稍稍侧身,留出视线观赏的空间。
元淼有些吓到,眼瞳一晃:“许大人?”
流萤朝她一笑,伸手往宫门稍远处指了指,“元主簿,可否移步说几句话。”
还有片刻才到卯时,两人从百官队列走出来,走到稍远的空旷处,元淼心里有些愧疚昨日失约,但见许流萤一脸无谓,越得她体谅心里就越是愧疚,风雪灌耳时,还是没忍住问她:“昨夜失约,许大人定是等了许久吧?”
流萤知道元淼性格,为她宽心,只道并未等多久,见她没来,便也很早回府了。
“昨日不得闲,今日元主簿可还有空再去风满楼?”
元淼嗯了一声,道一句好,言罢又觉不仔细,还是解释了一遍:“昨日得了许大人的信,本打算放班后就去风满楼,不巧遇到点事,耽搁久了,没顾得上派人去风满楼告知许大人一声,实在是愧疚的很。今日我定早早就去,早早就等着。”
流萤心知肚明,元淼的话不假,可真正重要的部分,却没说给自己听。能让礼部主簿恭顺听命,连稍微分神遣人去送个信都不能,除了陛下,应当就只有大殿下能让她如此听话了。元淼刚接过朗州一事,大殿下就叫她前去说话,其意为何,流萤不必细想也能猜到,再见元淼面上颓唐,耳中响起昨夜裴璎所言,有些不忍看元淼的眼。
裴璎说,元淼是个傻子。
“只可笑那元淼,到如今还以为阿姐是提携她的贵人,恩人。”
“朗州地远,虽冬日常有暴雪酷寒,但秋粮丰硕,其他州县远比不上。朗州知府严青是阿姐一手安插的人,听话,好用,可偏偏朗州有个司马叫元淼,做事太正直,倒叫严青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彼时阿姐刚刚出阁参政,正是立她那仁爱姿态的时候,自己不好下手杀人,也不能让严青动手背锅留了把柄。朗州留不了元淼,便干脆将她提到京中,放在礼部做个边缘闲散人。”
“一介司马,有的是治军断案之才,如今却只能在礼部做个掌管文书的佐吏。阿姐有意如此,你却偏要将她推到台前,将朗州一案推到她头上。”
“阿萤,人心里的美梦若是碎了,这个人也会废的。”
越是夜深,那月光反而越清亮。流萤记起裴璎看向自己的眼睛,带着无奈和叹息,“阿萤,你以为你在帮她,却不知,很有可能害了她。”
后面的话,流萤不忍再想下去。明日便要出发朗州,流萤不想让元淼心里再添负担,终是什么也没说,笑着拍拍她的肩,故作轻松道:“明日便要出发朗州,此去千里,元主簿再回上京,想来已是风雪尽退,春花烂漫时了。”
元淼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听出许流萤是在宽慰自己,心头那些阴霾晦涩好似当真淡了几分。
流萤见她眉目稍缓,这才与她玩笑起来:“我记得元主簿上回同我道谢时,说要带些朗州特产给我,这话我可是记在心上了,元主簿不能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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