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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霖……”好半晌,王淑莛才低低地开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是想、想拜托你,给霏霏……想、想个办法。”想到了心肝似的小儿子,王淑莛不禁带了一丝哽咽。
“姚一霏?”姚一霖刺耳地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他这次又闯了什麽祸?什麽大事姚一衡摆平不了,用得著让我这个卖出去的儿子出马。”
男人句句带刺,王淑莛也顾不得如此多,她的眼眶红了红,陡然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掌,紧张地小声求道:“一霖,我知道你心里怨妈、怨妈没疼过你,这是妈欠你的……但是,妈求你,就看在霏霏当你是哥哥的情面上,帮他这一回。”
姚一霏那废物有当过我是他哥?
姚一霖冷著脸别开眼,不言不语。
几年前姚政远就在医院里走了,凭著姚一衡要维持整个姚家已算勉强,偏生姚家麽子还是个被母亲宠坏了的公子哥儿,三两天就要闯个祸。後来考不上大学,硬是让亲大哥从中协调,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进了个国内的三流大学,结果姚一霏反倒是越过越荒唐,几乎恨不得捅破这个天。
良久,男人抬起眼眸看著眼前的妇人──也许是姚家一日不如一日,也许是小儿子日日生事搅得人永无宁日,王淑莛这贵妇人的门面怎麽也撑不住了。过去毫无瑕疵的脸庞也渐渐布满了皱纹,身上也没几件体面的首饰,在衣著打扮上也渐渐失了品味。
这样的一个人,再没有记忆中的雍容高贵,剩下的也仅仅是寻常妇人的庸俗憔悴。
人总是要变的,饶是王淑莛怎麽也料不到,自己也会沦落到低声下气求他的地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姚一霖想到此处,沈默地将手从那粗糙的掌心里抽出来。他毫不避讳地拿出手帕,擦拭著两手,全然不顾王淑莛面上难堪得血色尽失的模样,居高临下地斜眼道:“你说吧,我能做什麽?能用钱摆平最好。”
王淑莛一方面忍受著儿子给予自己的报复,一方面又因为男人的应承而喜不自胜。
她怀著一丝庆幸,揣揣不安地向姚一霖道出了原委。
等到姚一霖弄清了来龙去脉,也不难理解为什麽姚一衡不想管这破事了──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没本事管!
“一霖……”王淑莛瞧见男人变了脸色,不由得紧张地问:“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办?”
“你说呢?”姚一霖不禁扬声反问:“一条人命,你自己想想,好不好办?”
王淑莛被堵的说不出话,只好垂下头,揪著手指干著急。
男人怒极反笑,他自觉自己太低估姚一霏的本事了,还以为那二世祖折腾不出什麽妖蛾子,没想到手里居然欠了条人命,更甚的是,王淑莛居然还想著怎麽给他脱罪!
想到此处姚一霖不由得转头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母。
不管是姚一霏还是他,一切变成这样,和这女人脱不了关系。
而他曾经居然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关爱,甚至曾经为此而万分妒忌同母异父的姚一霏。仔细想想,实在没有比这件还要令人感到讽刺的事情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和这个愚蠢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丝的关联。
王淑莛等待了许久,终於从姚一霖嘴里听到了确切的回答。
“这事我试试看。”男人站了起来,语气不复冷漠,却极其生疏:“等事情成了,就让姚一霏滚到国外去。”
他重新戴回了墨镜,在离开之前对王淑莛扔下一句:“以後,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等到男人走远了,妇人才有些回过神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心酸,在瞧见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时霍地汹涌而来。
她有些发愣地坐著,脑中没由来地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个画面。
那实在是久远得不能再久远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带著姚一霖嫁进姚家。这半强迫式的婚姻让她曾经活在苦闷之中,终有一日,卧病在床。
她还记得,那天她从睡眠中转醒。
侧过头,没有瞧见其他人,只有那才几岁大男孩儿。小小的孩子瞧见她醒过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後慢慢从身後拿出一束小花。
男孩的双手和膝盖都站了泥巴,他期待著妈妈双手接过花束。她有些机械地双手接过,然後轻轻微笑。
挂在窗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著。
记忆之中,她从未见过哪个孩子晓得如此璀璨美丽过。
王淑莛两肩剧烈地颤抖,她双手掩住嘴,带著迟来的愧疚,无助哀戚地哭出了声。
这是苏陌最後一日在店里工作。
店长给他结算了工资,又多补了好些钱给他,还说了随时欢迎青年再回来。
苏陌在离开之前,也不忘向厨房的西点师傅道别。几个人将青年的脑袋互相蹂躏一轮之後,才依依不舍地拍拍他的肩头。
苏陌背著背包,牵著自行车,在黑夜里缓慢地前行。
他这几天盘算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离开这座城市。
苏陌并不晓得应不应该这麽做,他打小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几乎从未离开过。即便这里所留给他的回忆之中,痛苦和泪水远远大於了欢笑。
他曾经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但是後来,他才发现,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会永远地跟他分享快乐、悲伤,不管他怎麽挽留,他们到最後都会选择扔下他。
苏陌仰望著远处的边际,由始至终,这里也许一直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青年摸出了一根烟,在他垂头点开打火机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
他止住了脚步,慢慢抬头直视著前方。
街灯下,少女窈窕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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