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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们来打个赌吧。”
格林金斯拉开了保险栓。
林奈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地,甚至脸上带笑:“最后一次赌约,看看我们俩究竟谁技高一筹。”他知道格林金斯要做什么:“军部给你的任务,不仅仅是杀了我吧?不然不用劳动您老人家长途跋涉跑到萨拉热窝来。你说你们想破坏独立公投,想阻止波黑独立,而且你说关键点在投票的人,”他的逻辑很清楚:“我来猜猜,投票的人都是波黑公民,但是你们不可能把所有住在波黑的异族都杀了,那就只能杀几个关键人物,比如最近到访波黑的克罗地亚议员?这一届议会成员是真正通过民选走上调的,号召力非同凡响不是吗?”
格林金斯没有承认:“仅仅杀一个议员就能挽回投票结果,你也想得太天真了。”
到这时候,林奈已经确定整个事情的真相了:“不,杀人是第二步。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勃朗拉沃首先借兵给塞尔维亚就是第一步,首先挑拨波黑和克罗地亚的关系,使两国生了嫌隙。然后你们再杀掉议员,嫁祸给波黑,彻底离间两国。一旦盟约失效,克族的那部分选票就真的可能不给波黑了。波黑三大民族,如果塞族和克族的票都拿不到,波黑独立就真的岌岌可危了,不是吗?这个连环计确实不错。”
格林金斯冷冷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来比赛吧,老师,最后一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比赛。看看我们俩到底谁能杀了对方。你不想知道我这几年有没有长进吗?”
“你要是有长进,现在就不会落在我手里。这次作业我要给你打不及格了,林。”
“但你赢得憋屈。你不想我们站在对等的位置上真刀真枪打一场吗?”
格林金斯的确犹豫了。林奈的这个提议拨乱了他平静已久的神经。他退居二线已经很久了,但是他身体里的血性没有退下去。隐居的生活虽然安逸温馨,可他到底当了一辈子的军人,长久地不拿枪不打仗,他总觉得有点失落。他想战斗,想上战场,他太想念一线的残酷的生活,如果一个军人不能上战场,还有什么意思呢?南斯拉夫能和他抗衡的狙击手不多,如果能够在最终退休之前,打一场风风光光的仗,倒也不失一个痛快的退场。
理智告诉格林金斯,这个决定非常危险。林奈和他如果真的站在同一片战场上,他还真是说不好谁能赢。况且他是有家庭的人,他的妻子还等着他回家,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应该再像年轻人一样玩了,今天把林奈放走,要再抓到他就很难了。
“老师,算了吧,你根本就不是过田园生活的那种人。”林奈嘲讽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要是能在乡下呆得住,根本就不会答应军部的这个命令。你已经退休了,他们就算去请你,你也有理由不答应的。你答应了,你想念这里,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格林金斯定定看着他,手指僵在手枪的保险栓上。
不料仅仅一念之间,林奈突然爆起,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他身前扑,手刀带着淋淋鲜血横扫而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枪。格林金斯反应也快,向后一避,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用来隔断捆绳的东西——
那是一枚细小锋利的铁片,如芒芒寒星,被林奈捏在指尖。他血肉模糊的手指暗示了,铁片原本是埋在了指甲下面的肉里,只要拔掉指甲盖,将铁片从肉里扯出来,就能撬锁、割绳、开机关,关键时刻的确是能救命的重要道具。
在自己的身体上创造伤口、埋藏小型利器是特种兵最重要生存技能之一。一来,职业军人身上必然有很多伤口,在伤口下面埋东西不容易被发觉。二来,即使敌人把身上衣服剥光了,总不能把伤口从身上移除,所以伤口下面的东西几乎不可能被拿走。这个小技巧很简单,最难的环节在于如何忍受手拔指甲扯铁片的钻心之疼而不面露任何一点动静。至少格林金斯刚刚没有发现任何蹊跷,林奈简直谈笑自若!
可怕的意志力、耐痛性和心理素质。这就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南斯拉夫最优秀的特种兵。
林奈十指红透,实际上疼得手指都哆嗦,力道和精准度却没有丝毫放松。他额心干燥,只有微微发白的嘴唇能看得出来他的确忍受着非常人能及的巨疼。
格林金斯和他近身搏击不占优势——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的机动性和耐力都远远无法和年轻人比较——因此也不恋战,三、两步跳脱开便往外跑。林奈知道他不会和自己硬拼,装模作样追了几步,人不见了他就堂而皇之返回室内,找回自己带的包裹,才翻窗逃出。
他从路边偷了一辆摩托车往大路上开,见路边的牌子他大约能知道自己已经在塞尔维亚境内。再三思考后,他决定直接回河谷小屋,再做下一步打算。虽然他心里焦急雷托的安危,但这时候如果他冒然联系雷托,也可能连累对方。雷托刚刚被抓不久,受艾力克·博朗拉沃的牵连难免要受到讯问,但从讯问、审查、定罪到处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要处死一名上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立时三刻。雷托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就给了林奈时间来想办法组织营救。
时隔两个月林奈终于回到河谷,回到塞尔维亚。
这是他魂牵梦萦的故乡,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这片土地上曾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他的战友、他的师长,他感情的维系全都离开了,罗曼去世,格林金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故乡对他而言如同乌有之乡,是一片荒芜的、茫茫的土地。
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他生命的维系已经不在这里。他的爱恋,他的梦,他的欢喜和忧愁从此有了另外的寄托,于是故乡变成了异乡,在没有爱人的地方,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属。
“列弗?”马里奥发现了他:“你怎么回来的?”
林奈疲惫不堪:“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我在寻找你消失的线索。你已经失踪了三天。”马里奥说:“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
林奈进屋给自己先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简单陈述遭遇:“接下来我还有一场仗要打,而且会比较难打。唉,老头子不好对付,这次是生是死真的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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