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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家是望水乡那头的人,自是见过康家那傻小子的。
说他相貌端正,身子齐整都不假。
可那傻小子自从教山上滚下的石头砸了脑袋,昏睡了三天醒来以后,终日里头就只晓得憨笑着四处跑了。
下雨都不晓得归家,还要康家人到处找,白瞎了牛高马大一个精壮的劳力。
虽因憨傻躲过了前线征兵,可便是现在男子少,也没有姑娘哥儿肯嫁。
那些个人家宁肯把女子哥儿许给战场上回来残了的,亦或是要那般上门留个种就走下家的,都不要康家那傻子。
媒人本不想给这样的人说亲,奈何康家给的钱实在不少,于是远远的在荷坪子这头找了一户没有儿的人家说来看。
望水乡跟荷坪子一个南,一个北,是县下头离得最远的两个村子。
她怕说近处的晓得康家那个是傻子,到时候不肯就罢了,啐她唾沫大棒子撵她可就不好了。
媒人自是不会那般直白的就将实话吐出来。
她简说了两句康三郎,连又捡着好的谈:
“便说这康家是最厚道不过的人家了,小郎赘出来,只愿他好,不图谋亲家的礼钱。”
“康家兄弟说要那许多的礼钱,教亲家家里拖了账,到头来还是三郎吃苦。这两年十里八乡的日子都不好过,意思一二过个礼便成。”
陈氏心想正当是媒人说的那般,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她也不是痴傻的,晓得如今婚嫁上没有那般轻巧的好事。
虽说她是范景的后娘,可也不能够闭着眼睛给人定个糊涂婚事。
人要是不成样子,不说范景会不会发怒,就是真成了,往后教外人瞧了说三道四的坏名声,她的亲丫头大了还得嫁人呐。
再一则,要痴傻得厉害,在他们家里头甚都干不了,光吃饭吃菜,他们岂不成了冤大头。
媒人扫见陈氏虽没应答,可眼珠子却转,八成是有那意思,不免心头生喜。
停下来吃了一口手边小桌上的粗茶汤,润了润发干的喉咙,这才继续发力:
“现在说人户,是男家得意。便是以前不肯有人瞧一眼的赖皮穷汉也抖了起来,多般挑剔好人家的姑娘哥儿。我与人做媒有时间都得气上一气,像是康家这样的,少见呐~”
“我实心眼儿说句话,娘子兄弟家里这般,总还是要招个赘才好。不说旁的,往后年老了,没有个亲近在身边如何使得。若瞧得中康家,我这就回去答复,同他们说荷坪子这头有户好人家,我好生说说,料想他们也满意......”
“我也便不去不跑二家了,这头隔村也有几户合适的人家咧。今儿和娘子范兄弟说得投缘,又弄这样的好茶水与我吃,我总也得念着娘子兄弟的好不是........”
陈氏听媒人说得这样好,却也没忙着答应,她起身来同妇人添了茶水,轻声细语央道:“娘子贵步上贱地,来同俺家说这样的婚事,俺们不知多欢喜。”
“只到底是儿女人生大事,做爹娘的草率不得,还想托娘子左右牵线相看一场才好。”
媒人一顿。
这要是见了人,哪里还有戏唱。
“我晓得娘子的心,只望水乡说远不远,与这头是同在一处县下的村子,可说近那也隔着六七十里咧。一来一回的,折腾不便,又难传话。”
“娘子实是不放心,过两日我拿张画像来便是。”
陈氏见媒人推脱,心中警觉有诈,谁人不晓得媒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只怕那小郎不是不灵光,纯纯便是个傻的。
不过她也拿不准是不是没有使钱,媒人才不肯张罗相看多办事。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舍不得拿钱出来试媒人。
一直没如何张口的范爹,这当儿却忽的从身上取了一吊钱,塞到了媒人手上。
“你就把人喊来俺们看看,也教他们家看看俺们哥儿。”
陈氏见着那沉甸甸的一吊子钱,少说也有十个。
忍不得剜了范爹一眼,心想这老东西竟然还有私房钱。
虽铜子不是从她兜里出的,却还是觉着遭割了块肉似的。
可送出去的钱,没有从媒人拿回来的道理,陈氏便扯出个笑来:
“这老汉说不来话,娘子别怪。娘子辛劳,家里的茶水却不好,招待得不周道,娘子上镇时吃一碗好茶汤。”
媒人手里碰了铜子,心中的想法就有了变化。
人家想相亲,若是不教两人相看,只怕也往后头谈不成了。
可要是见了,八成也还是成不了。
左右都不成,那她作何不收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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