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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次差点回不来,要不是碰见阮大人一行,说不定你每年清明之时都要遥遥祭拜我了。”叶祁拿起林书阁带的肉干咬了一口笑道。
见素在旁边将水递给他。
“你说我若是死得其所也罢,让见素和抱朴找个清幽之地埋了便行,可死于流民之手,甚至连个囫囵身体都保不住也太惨了,还不如死后一把火烧了我,小见素,听到了吗?若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先生我宁愿随风而去。”叶祁想着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
见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抱朴道:“先生可别这样说,当日被流民围困之时,明明先生跑得最快。”
“逆徒,有这么和先生说话的吗?等我明日便将你逐出师门。”叶祁怒道。
一天被逐出师门八百回的抱朴毫不在意,“那我便转投陆师叔门下,称呼先生为师叔,也不算辱没师门。”
叶祁直接暴起,被见素压下,好好安抚了几句,才坐下继续说当日之事。
林书阁看着不远处压低声音和抱朴说话的见素,这师徒三人倒真有意思,本以为叶祁性子跳脱,两名得意弟子都是沉稳靠谱的,没想到今日见到的抱朴竟是这样的性子,这是什么?对抗路师徒?怎么颇有种孔夫子和子路的感觉。
林书阁忍住笑意,接过谢谌拿给他的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继续听叶祁讲。
“当日我们从甘州离开,一路疾驰往魏郡赶,路上遇到太多饥民了,实在是人间惨事,刚开始我和陆师弟还会给灾民留点东西,到后面再也不敢将食物拿出来了。”
“先生和师叔心善,见路边一妇人饿死,旁边小儿啼哭,不忍他饿得骨瘦如柴,将身上面饼给了一块,不想钻出来好些饥民,各个跪下乞食,我们无法,只好将身上的吃食都给了他们。”见素补充道。
人在饿急了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谁也不想去猜测。仓廪足而知礼节,吃饱饭的情况下才知道礼义廉耻,叶祁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露出有钱有粮的样子,会发生什么,在坐的都清楚。
果然,叶祁愤愤道:“我们本来将吃食给他们之后便要离开了,谁料被一群灾民拦住,刚开始软语求情,向我们讨要食物和银钱,我们已经预料到这群人不是善茬,只说再无食物和银钱,谁知他们一听便要动手,拦着不让我们走。”
“我们看着他们手中拿着的兵器才知道这群流民应是纠结在一起,专门洗劫过往商客,那死去的妇人和小童不过是引人上钩的诱饵而已。”叶祁眼神带着悲痛。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几人根本逃不出去,抱朴会些拳脚功夫,可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拦他们不住。不到片刻,我们就被他们擒住,身上带的东西也被抢走了,抱朴为了护着我胳膊上还挨了一刀。”
林书阁听得心惊,“那些人果然并未想过要放你们离开。”
叶祁点了点头,“魏郡饥荒,好些流民占山为盗,他们自然怕我们出去报官,除了我们才干净,若不是阮大人一行赈灾正好经过,我们早就死于非命了。”
林书阁叹了口气,“魏郡现在如何?”
叶祁道:“我们归来途中,见官府已经收拢好些饥民,各县设了粥棚,每人还发放粮食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有灾民家中实在难过,官府还给了钱安葬家人。”
林书阁叹道:“那便好。”
“要说还是得遇上好官,听说阮大人一路杀了不少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之人,有官员私自开仓放粮本应受罚,阮大人念他救民心切,上书请求陛下赦免了他的罪责,陛下还嘉奖了他善举。”
众人纷纷称是。
“我们得回去休整几天了,林县丞,这便告辞,多谢你的款待。”叶祁大咧咧拍了拍手上的草豪放道。
其余几人也向他们告辞。
马蹄声铮铮,踏得野草飞扬,林书阁望着四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对谢谌道:“你说,陆樾川到底遇到何事?”
若只是遇到流民惊扰一事,以陆樾川的性子,不至于消沉至此,且魏郡事刚刚了结,他也不必如此急着赶回来。
谢谌迎风而立,回道:“应是与陆家家主有关。”
林书阁也觉得如此,有了这段插曲,二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将东西收拾好便骑马回家去了。
翌日。
林书阁刚进县衙,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几日请假落下的公文,便被李县令叫了过去。
到了大堂,李县令开门见山道:“你这几日告假不在,有一事要同你说一声,我今年任期将满,甘州县令之职我已向魏使君举荐了你,我想过几日调令应该会下来,正好你这段时间便跟着我熟悉一下县令的政事吧。”
林书阁自是愿意,甘州如今的情况有了新的县令,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按照他的路子走,若是来的新县令墨守成规,不喜革新之法,那便有些不妙。
而且要想大刀阔斧地搞建设,他这县丞之位确实有些不够,若是一县之长,一些事情顾虑也少些。
“多谢大人,书阁定不会有负大人期望。”林书阁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李县令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你之才,早就可以任这一县之长了,不过书阁,你性子太过纯正,有些事情若是不如人意,不便过于强求。”
林书阁含笑道:“谢大人提点。”
“不过多亏你这个得意手下,今年官吏考核我估摸着总会得个上等吧。”
观甘州今年人口税收,还有协助魏郡收拢流民之事,他李毅总能领个好缺吧。
“大人清正耿介,有大人在甘州,是我和甘州县民之福。”
“行了,刚还说你性子纯正,何时学得这般嘴上功夫,这几日堆了不少事,你先退下好好处理吧。”李县令心中受用,嘴上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说道。
林书阁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出来。
到了吏舍,周度今日起迟了,紧赶慢赶来来到县衙,这会正轻手轻脚地准备溜进去。
“咳。”
周度身体一顿,缓缓回头,却看到林书阁朝他挑眉一笑,“林淮亭,你再这么吓我,可是要出人命的。”
林书阁朝他一笑,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将杂乱的公文整好,再从中挑出一份,说道:“北乡的案子不是批下去了,怎么又送到我这里了?”
周度瞬间愁眉苦脸,“县中审了好几次,嫌犯也供认不讳,但不知怎么的,前段时间突然翻供,说自己是定远郡清泉县人,是被人花钱收买顶罪的,所以只能重新审理。”
“清泉县?”
“是的,清泉县靠近边境,常年要与匈奴作战,每次匈奴南下,清泉县总是第一个受到波及。且清泉县是小县,人口又少,百姓生活困顿,犯人出了高价,自然有活不下去的人想给家人一条出路。”周度神情中带着悲悯。
又道:“嫌犯因杀了人被判处死刑,人皆怕死,估摸着是临死之前心生惧意,便反悔将事件缘由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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