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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玉毫无惧色,擡眼迎上他的目光,“那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杜锦,你记住了,你欠枫儿的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偿还。”
杜锦轻蔑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走着瞧。”
衆人一时散去。
枫儿跪下给阮如玉磕了一个头,哽咽道,“今日之事,枫儿多谢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阮如玉伸手拉起枫儿,柔声安慰,“今日之事,你不要往心里去,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等再醒来的时候,就什麽都好了。”
枫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会吗?会好吗?”
阮如玉勉力一笑,“当然,你不信我的话吗?”
枫儿摇头道,“我信,我只是不明白,为什麽明明是他的错,可承受错误的人却是我,先生,你知道吗,刚才那些人出去的时候都用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是我诬陷了他,仿佛我才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为什麽?就因为我是女子吗?就因为我出身微贱吗?所以,他们就笃定是我勾引了他,是我惹出祸端,是我……”
枫儿泣不成声,再不能言。
阮如玉心中一痛,将枫儿揽在怀里。
枫儿把头埋在阮如玉的肩上,湿热的泪水浸入她的风领,“先生,我好难受。”
阮如玉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相信我,总有一天,这些不公,都会得到偿还的。”
“嗯!”
“这把琴的护轸有些磕着了,我明日再从府中给你带一把新的过来。”
枫儿擦擦眼泪,“不,我就要这一把,我要时刻记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以此自勉自警。”
“也好。”
送走了枫儿,阮如玉自己呆呆坐了好一阵,忽听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擡头看时,原来是文南去而複返。
“你怎麽又回来了?文大人也不管你?”
文南挨着阮如玉坐下,“你还不知道我父亲吗,他不过就是在衆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心里肯定是向着你的,如玉,我父亲要我提醒你,杜尚书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你今日开罪了他的儿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会放过我,我还不会放过他呢。”
“如玉,你为这个乐馆付出了多少,我是知道的,你真不怕今日这麽一闹,就枉费了你这三年的苦心吗?”
“乐馆也好,太学也罢,本就是为了有才有德之人设立的,像杜锦这等膏梁纨袴之徒,哪里懂得普通人家读书的不易,让他们坐在这里,才是真真污了先生们的心血。”
阮如玉将目光移到悬于梁上的《青溪》上头,“其实我今日也不全为了枫儿,当年太子一事,杜家也在其中扮演了自己的角色,新仇旧恨,一起报吧。”
“你还惦记着太子呢?”文南叹了口气,“如玉,算了吧,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帮他把仇报了又能如何呢?”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可以死,但是公道不能死,否则,人与未受开化的禽兽有何分别?随之生前最在意的,就是士子们的公平公正,所以,他才力排衆议,为寒门学子开设太学,可就是这麽一条道路,也在随之死后又重新捏在了世家手里,你只瞧杜恺兮那样的人都能执掌一馆之务,便知如今的太学是个怎样的所在了。”
“可惜我父亲虽为太学祭酒,很多事情,他也是说了不算的,六大家中,文家势力最弱,如玉,你别怪我父亲,他也是有心而无力啊。”
“我明白的,我怎麽会怪文大人呢,今日若没有他,我就是说出了花来,也没有人愿意给枫儿做主,你回去帮我谢谢文大人,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文南笑着点头,“好说好说,对了,你怎麽知道芳菲楼所用香料叫柳儿香呢,难不成,这个名字也是你编的?”
“这倒不是我编的,听学子们说,杜锦是芳菲楼的常客,他不可能不在香料上头留心,我若胡乱编了一个出来,肯定唬他不过。”
“那是?”
阮如玉的眸色忽而黯了黯,“是随之告诉我的,那时候他去芳菲楼调查科举舞弊一案,回来的时候顺口和我提了一嘴香料的事。”
“原来是这样。”
阮如玉眉头微蹙,兀自呢喃,“芳菲十八楼……科举舞弊案……”
“怎麽了如玉?”
阮如玉像是想到了什麽,神色一变,遽然站起身来,“我记得随之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调查那一年的科举,可还没等随之调查出个结果,他就被人诬陷谋逆,然后就……”
文南捂住嘴,“你是说,有人不想让他查下去,所以,才会设计陷害,要了他的命?”
阮如玉定定注视着《青溪》,良久方道,“随之,当年之事,我一定要还你一个公道。”
青楼
芳菲楼是大梁第一大青楼,因有十八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亭亭娘子在此,又名芳菲十八楼,建康中人无一不想进去一睹十八娘子的风采。
不过这样一个风流之地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自芳菲楼开门迎客的第一天起,楼中便立下了规矩,或为在朝官员,或为太学士子,否则,绝无进入芳菲楼的可能。
红烛轻曳,金镜耀彩,娘子们的丹碧纱仙裙晕染开楼中柳儿香的萦郁幽痕,飘带含香,流苏垂髾,丝竹管弦之音,婉转悠扬,不绝于耳——
“杏梁日始照……蕙席欢未极……碧玉奉金杯……绿酒助花色……”[1]
季青喝得醉醺醺的,他搂着娥娘,一步一晃地走着,交领宽衣松松垂及地面,头上小冠歪在一侧,几乎要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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