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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知雨:是欠得有点多,明天找你还上。
—
之后几天,舒栗都会抽出一小时面试应聘人员,上到四十多岁的阿姨,下到肄业在家刚满十八的小妹,络绎不绝,可惜都不太符合她心意,交流观察之后只能委婉劝退。
而重新当回富贵闲人的迟知雨,没有就此摆烂,每天九点准时过来报道,捎上各色新鲜果切,打下手到十一点,又不厌其烦地回云庭取便当盒,与舒栗一齐吃午餐。
今天一进门,他就丢下风凉话:“舒hr,今天招到人了吗?”
舒栗划掉笔记本里的新名字,叹息:“路漫漫啊……”
迟知雨拖了张塑料凳在她身边坐下:“与其说路漫漫,不如说参照物太完美,有得力干将在前,谁还看得上半吊子。”
舒栗斜他,呵呵干笑两声,帮忙卸下保温盒:“我承认你不错,既当得了前台排面,又当得了骨干后勤,”她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夹起一颗青脆的芦笋,用手护着,喂到迟知雨嘴边:“但公司最怕什么,最怕不稳定的员工。”
“我哪里不稳定了!”迟知雨炸声,瞬间被芦笋堵嘴,他嗦溜进去,含糊辩解:“只要你不希望,我可以不出国。”
“疯了吧你,”她用手肘警告:“别乱动这种心思。”
“我查过,本省不少大学有3+1,2+2的国际课程,我可以转申这个,这样也不用离开杭市,每天跟你黏一起。”
舒栗想用筷子给他脑袋扎一针通通水:“我要是还当老师,你是我蛮怕遇到的那类学生。”
迟知雨沉下脸:“为什么?”
舒栗说:“因为太聪明了。”
他身体微微僵住。
他以为她会说,因为他不学无术,因为他不好相处,因为他不驯不定不合作。
忆及往事,舒栗眼神淡远了一些:“如果你在我班里,我大概会无能为力地关注你和担心你,因为根本没办法,没时间,大家都在赶进度,都在一个棋盘上竞赛,白子吃掉黑子。幸好我弃局了,不当老师了。”
“这跟我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她聚焦回他脸上:“聪明人做聪明事,不要犯傻啦,人生是有一百个一年,看起来是蛮多,但三年就只有三十多个。”
迟知雨反问:“你确定你的所作所为就完全不傻,是人生行为规范指南?”
舒栗陷入沉思,几秒后,她转过眼来:“可怕的不是不做,或者傻傻地去做未必正确的事,可怕的是摇摆。”
“你在摇摆吧。”
“想让我帮忙做决定,我才不做呢。”
她用筷子往碗底捣了捣。
“我只替自己做决定,我只看得清自己。”
“那你现在在看谁?”他忽而把脸凑近,一张俊朗的脸,在她瞳孔里遽然放大了。
舒栗没有躲闪,肯定地说:“还是我自己啊。你看你眼睛里面的那张脸,不就是我吗?”
“那我对你而言不也是吗?”
舒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小时候玩过商场那种哈哈镜吗?”
“好像玩过。”
舒栗回忆着:“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被自己吓一大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身体也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差点哭了,然后我妈把我带到了二楼女装专柜的镜子前,安抚我说,这才是你,我才没有再难过。但是回来后,我又不确定地跑去爸妈房间,照了下他们的全身镜,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迟知雨被她勾起好奇:“什么?”
“我根本没有商场镜子里的自己好看!店里镜子光线好,照得我的纱裙都很好看,上面的水钻像鳞片一样亮晶晶的,我当时可臭美了,觉得自己是美人鱼,但在家里的镜子里,我灰不溜秋的,像条草鱼。”
迟知雨笑了:“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吗?”
“你听我说完,”童年的趣事是能跨越时光的金粉色胶片,舒栗于此刻感同身受地笑起来:“晚上我控诉我妈,说她带我看了个假的自己,我妈很莫名其妙,让我说清楚,我就告诉她我去他们卧室照镜子的事,我根本没她说的那么好看。”
“我妈说,也没有哈哈镜里那么难看吧。”
“我还是很郁闷,反驳她,可是也没店里那么好看。”
“我妈就说,你看到什么,取决于你相信什么,如果你相信店里镜子里的那个你,就是真正的你,那你就真的永远都那么好看。”
迟知雨放下筷子,做了个两手插眼的姿势,又对准舒栗:“所以,你在看的这个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你?”
舒栗看过来:“还是店里镜子里的我啊。”
迟知雨“嘁”一声:“我还以为是更亮的你呢。”
舒栗又夹了个裹满卤汁的鸡翅丢他碗里,小得意:“才不是,你搞反因果关系了,明明是我够亮,才被你看见了。”
迟知雨追问:“那同理可证,我也是个够亮的人咯?”
舒栗点头:“对啊,大家会因为天热了,就否定一只暂时休息的浴霸吗?”
—
迟知雨在这儿待了一下午,坐在另一张空桌后发呆时,他盯了会自恋板栗的背影。
一个多小时了,女生仍保持着静坐的姿势,熟悉板绘的操作流程并尝试作画。
中间他凑上前去,用圆珠笔尾巴戳了戳她后背。
她才气吼吼地扭过头来,被他借机索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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