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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归之眼中生出了被轻视的微妙情绪,他盯着面前男子握剑擡高横过胸前,左手缓慢成掌贴在握剑的左手後,仿佛漫天桐花雨中撑开一把伞。
落雨淅沥。
**
是贺归之先动的刀。
长刀正手骤然劈出,男子一动不动,在长刀就要劈上自己时人像鬼影一样偏了偏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躲过那一刀,黑铁剑顺势格住了变线而来的刀刃。
贺归之眼中沉凝,几乎想都没想,一脚想要踹上对方的膝盖,却反被钳住了双臂。
儒宗试剑石,果然名不虚传。
贺归之徒然发力想要挣脱,男子却直接松开了他,贺归之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猛吸了一口气。
男子後退几步,像是和沉默的山石融为一体。
他不看贺归之,只是沉默着看着手中的黑铁剑,指腹一点一点擦过剑身,那普通的丶到处都是纵裂的剑在他手中像是个眷恋着生母的孩子,随着男子的触碰发出嗡嗡的剑鸣。
“……”
贺归之确实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天才,他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敌手。此刻他眼中迸发出难以言明的色彩,他的野心与傲慢都随着山洞中不止的剑鸣,逐渐燃烧。
他要打败他——他想知道儒宗的试剑石到底是什麽样的人物!
贺归之蹬墙跃起,长刀抽出,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或是气力丶或是反应,贺归之功夫集百家之长,擅长的就是在切磋中吸纳对方功法的优点,运为己用。但与面具男子比试,贺归之觉得自己就像和一个披着人皮的傩鬼对战,纷杂交错的刀刃每次都在要紧关头被对方分毫不差地拨开。
贺归之像是被扼住七寸的毒蛇,纵然蛇骨与肌肉拉扯到极限,踩在力竭与兴奋窒息的边缘,拼尽全力死咬在对方身後,也啃不下他一块肉。
束缚住男子的锁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贺归之有一瞬间失神,面前的人好像成了百越那传闻中祭祀天神的巫祝,镣铐是他的脚铃,一步一响。
他身负锐剑,却不通人情。无论是暴戾的刀法还是贪婪的目光,都不过是凡人对上天才的妄想。
贺归之腮帮抽动,暗自咬牙。
他觉得他的对手不像是个人,像个鬼。
“无论儒宗用什麽法子困住先生的。”
贺归之喘了一口气,在密不透风的刀剑碰撞中挤出一丝说话的馀地。
“我日月山庄可以帮您出来!”
冰冷的剑刃没有一丝动摇,面具男子手中黑铁剑所到之处碎石迸溅,凡是与那柄剑正面遇见的石头如齑粉炸开,地上落下零零碎碎的声响,贺归之不得不迅速腾转挪移,来躲避男子的剑刃。
这个东西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面具男子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贺归之觉得自己在用血肉之躯与一具死物拼杀。
自贺归之出生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贺归之咬了咬牙,大声问道:“先生您是徐安期……梁祈春……还是其他任何人?”
“儒宗不过如是!无论您是谁,日月山庄都可以帮您!”
贺归之终于听见了对方的回应。
……不,只不过是一声接近野兽般的哼声而已。
男子转手左歇撩起黑铁剑单手挡住贺归之的抹身斜劈,刀剑碰撞发出悲鸣,而他的方相面具慢慢擡起,露出一双困兽般阴冷的眼睛。
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贺归之有些悚然,四肢百骸都冷了下来。
鸦羽似的眼睫遮住阴郁的目光,眼白上有着多日没有安眠的血丝,苍白的手却稳稳地握着手中未被反复淬炼的长剑,如同亡命之徒。
贺归之知道自己远不如试剑石,可不甘心就这麽落败,他後撤一步稳住下盘,内力流转,一声怒吼,前踢击退男子,蹬墙借力翻身劈刀。
而男子挥袖如云,以雷霆之势反客为主,长刀与黑铁剑刀刃正面相对,双方的武器竟然齐齐断裂!
就在这瞬间,贺归之後撤回掌,反扣成拳,直击对方腰腹,没想到对方反应比他更快,立刻左手格挡反缠钳住手臂关节,随後右手迎面托掌,打得贺归之踉跄几步,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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