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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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心火（第1页）

第三十章心火

暖阁内，炉火的光芒稳定地跳跃着，将药香氤氲的空气晕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无声地淹没了每一个人。

萧承渊沉在深不见底的昏睡中，眉宇间那刀刻斧凿般的痛苦终于彻底舒展，只剩下重伤後的极度虚脱和一种近乎婴儿般的安宁。

苏半夏蜷缩在软椅里，药力与心力交瘁的双重作用下，也沉沉地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嘴角却带着一丝劫後馀生的丶极浅的弧度。

赵铁鹰倚着冰冷的石墙，重甲未卸，布满血丝的虎目微阖，粗重的呼吸带着浓重的疲惫，抓紧这片刻的喘息。

唯有玄微子，如同扎根在风暴中心的古松，盘膝坐在两张床榻之间的空地上。

他灰白的须发在炉火的光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枯瘦的身躯随着悠长而深沉的呼吸微微起伏。

方才那场与阎王夺命的药浴，看似他掌控全局，实则耗费的心神与力量，唯有他自己知晓。

他闭目调息，澄澈的眼眸虽阖，心神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暖阁，感知着每一缕气息的流转，每一丝伤患的变化，也……警惕着门外那深沉的夜色。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炉火的噼啪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

“唔……”一声极其轻微丶带着浓重鼻音和痛苦馀韵的呻吟，如同幼猫的呜咽，从软椅上响起。

玄微子微阖的双目瞬间睁开！那双澄澈的眼眸如同拂去尘埃的寒星，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软椅上，苏半夏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

她的眉头先是紧锁，仿佛在梦中重温了那炼狱般的痛苦，随即又极其缓慢地丶极其艰难地松开一丝褶皱。

她的眼皮沉重地掀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那双带着初醒迷蒙丶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眸子。

视线茫然地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着，没有焦点，仿佛过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丶一点点地，艰难地聚焦在……几步之外，软榻上那道沉睡的身影上。

当看清萧承渊那张褪去了死气丶虽然苍白却呼吸平稳的侧脸时，巨大的庆幸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初醒的迷茫！巨大的喜悦让她甚至忘了丹田的隐痛，挣扎着就想从软椅上坐起：“他……”

“躺好！”玄微子如同背後长了眼睛，一声带着薄怒的低喝骤然响起！他依旧盘膝闭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刚缓过一口气就乱动！嫌丹田裂得不够开？！”

苏半夏被喝得动作一僵，委屈地瘪了瘪嘴，却不敢再动，只能焦急地丶眼巴巴地看着榻上的萧承渊，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玄微子不再言语，缓缓起身。枯瘦的身躯如同蕴含着无形的力量，动作轻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走到那巨大的紫檀木药箱旁，打开箱盖，一股更加浓郁复杂丶混合着草木清苦与奇异馨香的药味弥漫开来。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极其熟稔地在分门别类的药材格间游走，精准地抓取丶称量丶配伍。几味主药散发着强烈的灵气波动，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水。”玄微子头也不回，声音平淡。

一直强撑着精神丶如同假寐猛虎的赵铁鹰瞬间睁开眼，虎目之中血丝未褪，却已恢复了锐利。

他立刻起身，动作牵扯到肋下伤口，疼得眉头一皱，却不管不顾，提起旁边巨大的铜壶，将滚沸的开水注入药炉旁一个造型古朴丶通体乌黑的药罐中。水流注入，发出沉闷的声响。

玄微子将配伍好的药材投入药罐。滚沸的水瞬间将药材吞没，深褐色的药汁翻滚着，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丶更加苦涩丶却也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香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充斥了整个暖阁！药气蒸腾，竟在罐口上方形成一层淡淡的丶氤氲的雾气！

“文火，慢熬。火候差一丝，药效减三成。”玄微子对赵铁鹰吩咐道，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

“末将明白！”赵铁鹰抱拳，声音嘶哑却坚定如铁。他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在药炉前盘膝坐下，布满厚茧的大手稳稳地掌控着炉下的炭火，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着药罐中翻滚的药汁和罐口蒸腾的雾气，不敢有丝毫分神。那专注肃穆的神情，仿佛在守护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玄微子不再看药炉，转身走向软椅。他看着苏半夏眼巴巴望着萧承渊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是重重哼了一声。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丶通体浑圆丶散发着温润玉泽和清甜草木气息的丹药。丹药表面隐有云纹流转，灵气氤氲。

“张嘴。”玄微子语气不容置疑。

苏半夏的目光终于从萧承渊脸上移开，落在师傅手中的丹药上。那清甜的气息让她精神微微一振，顺从地张开嘴。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极其精纯的暖流瞬间化开，如同初春的溪流，温柔地滋养着她受损的丹田气海和疲惫欲裂的心神。

那股暖流所过之处，丹田的抽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缓解，连带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疲惫也被驱散了不少。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玄微子看着她脸色好转，眼中严厉才稍霁。他不再多言，走到萧承渊榻前。枯瘦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搭上萧承渊冰冷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如风中蛛丝，但比之药浴前那濒临崩溃的狂暴混乱，已然是天壤之别。心脉附近那片冰蓝色的丶如同蛛网般的脉络几乎消失无踪，只剩下极其浅淡的痕迹。

丹田深处那狂暴的力量彻底蛰伏，如同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肩胛处深紫色的伤口也显得异常“安静”。最顽固的蚀骨寒毒，也被那场近乎酷刑的药浴逼出了大部分本源。

“哼，破烂身子，总算没白费老夫的‘九转回阳汤’。”玄微子低哼一声，收回手。他走到药箱旁，取出一个青玉小盒，里面是半盒色泽温润丶如同凝固琼脂的淡青色药膏。

他用银簪挑起少许，极其小心地涂抹在萧承渊肩胛处那深紫色的伤口边缘。药膏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接触伤口时，那深紫色的“紫霄玉露膏”似乎与其産生了某种奇妙的呼应，颜色变得更加温润内敛。

做完这一切，玄微子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清冽的寒风带着北境荒原特有的凛冽气息涌入，吹动他灰白的须发。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如墨，但遥远的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已然扩散开来，边缘染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丶带着血色的金芒。

破晓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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