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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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金殿寒光（第3页）

院中寂静无声，覆雪的老松依旧沉默。那些如同木桩般的仆人似乎都被这院里的动静吓退了，或者本就是阴谋的一部分。她深吸一口气，闪身出门，反手轻轻带上门，将门内的死亡和阴谋暂时关住。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快步穿过庭院，去寻找赵铁鹰留下的心腹亲卫时——

“咚！”

一声极其沉闷丶如同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从听涛苑後方，那个用来堆放杂物丶平日极少有人靠近的偏僻小院的角落里传来！

那声音在死寂的庭院中显得格外突兀丶诡异！

苏半夏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还有？！是谁？！

养心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殿顶，通明的烛火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无处不在的丶令人窒息的森冷。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龙涎香气，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丶属于病人和药石的陈腐气息。

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身着各色品级朝服的文武官员分列两班，垂首肃立，如同泥塑木雕，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什麽。

无数道目光，或惊疑丶或审视丶或冷漠丶或幸灾乐祸，如同无形的芒刺，齐刷刷地聚焦在丹陛之下，那个孤身挺立的身影之上。

萧承渊独自立于殿心。

那身沉重的玄黑朝服，此刻仿佛有万钧之重，压得他身形显得异常单薄。七旒冕冠下，他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纸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鬓发，几缕新生的刺目银丝贴在冰凉的额角，在通明的灯火下无所遁形。

他紧抿着唇，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下唇处一道深深的血痕，是他用牙齿生生咬破以维持清醒的印记。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而压抑的嗬嗬声，每一次微小的挺直脊背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鬓角滚落，砸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强提心脉的药力如同烈火，在他体内疯狂燃烧，支撑着他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体，也灼烧着他最後的神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药力构筑的堤坝正在急速溃散，寒毒的阴冷和贺兰峰掌力残馀的撕扯正从四肢百骸疯狂反扑！

丹陛之上，巨大的盘龙金漆御座空悬。

御座左侧稍低的位置，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凤椅。

当朝太後，一身明黄色绣金凤穿牡丹的常服，端坐其上。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脂粉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岁月的痕迹，凤眸微垂，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的垂帘听政。

然而，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丶如同淬毒寒冰般的冷芒，却未能逃过萧承渊那双布满血丝丶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在太後身侧稍後的位置，站着一位身着杏黄色四爪蟒袍的青年。

面容俊朗，眉眼间与太後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略显轻浮，此刻正微微扬着下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隐晦的得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中孤立的身影。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瑞王萧承钰。

“渊儿，”太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声音温和慈祥，如同寻常长辈关切晚辈，却清晰地传遍了偌大的殿堂，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你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此番更是负伤而回，哀家心实痛之。本不该在你重伤未愈之时召你入宫……”

她微微一顿，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萧承渊惨白如纸的脸上，似乎要将他每一个细微的痛苦表情都收入眼底。

“……然，皇帝昨夜突然呕血不止，至今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君，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太後的声音陡然转沉，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哀戚和不容置疑的威仪，“你是先帝亲封的靖北王，是皇帝的亲堂兄，更是我大梁的柱石！值此危难之际，哀家不得不召你前来，共议国事，以安社稷！”

话音刚落，殿内死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

“什麽？陛下呕血昏迷？！”

“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

“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难怪今日早朝未开……”

低低的丶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官员队列中蔓延开来。恐慌丶震惊丶茫然丶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无数道目光再次投向殿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充满了更深的探询和……一丝微妙的丶被强行牵引的期望？

萧承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强行稳住身形，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被他死死压住。他缓缓擡起头，目光穿过冕冠垂下的玉旒，迎向丹陛之上那双看似悲悯丶实则冰冷锐利的凤眸。

“臣……”他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异常微弱，却又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惶恐……”

“陛下……龙体……关乎社稷……臣……愿闻……其详……”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极大的力气，身体因强忍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光滑的金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太後看着他这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惨状，看着他鬓角刺目的银丝，看着他强撑的虚弱，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快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瑞王萧承钰抢了先。

“皇兄！”萧承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的悲痛和焦急，目光却如同刀子般刮过萧承渊的脸，“太医们说了，皇兄是急怒攻心，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侵袭，这才……这才……”他声音哽咽，仿佛痛不欲生，“可恨那些乱臣贼子！竟敢趁皇兄病重，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皇兄定是为此事日夜忧心，才……”

他话锋一转，猛地指向殿中的萧承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和质问：

“皇叔！你镇守北境，手握重兵！贺兰峰勾结西戎，意欲谋反，此等滔天大罪，你事先竟无一丝察觉？！致使皇兄忧心如焚，龙体抱恙！你……你该当何罪？！”

这诛心之问，如同淬毒的利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射向殿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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