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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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第十章

江越其实睡得不好，但是第二天还是早早就醒来了。

昨天跟谢妍约的是午饭，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他想好好缓一缓，便继续在床上躺着。穆时仍旧沉睡着，只是眉头微蹙，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麽噩梦。江越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揉了揉他的眉间，想让他放松一点。

揉着揉着，他的眉头好像舒展了一些，脸上微微地带着一丝笑。

猝不及防的，江越的手腕忽然被抓住，目标明确地被贴在穆时脸上。穆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住他的手，让他无力逃脱。

“醒了？”他低声问。

穆时脸上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容，但眼睛依旧紧闭着，“没醒。”

“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知道，不记得了。”说着他又往江越的方面挪了挪，两个人就这麽挤在半边床上，另一半空荡荡的。

“时间还早，多睡一会儿吧。”江越柔声道，没有试图去挣脱他的手。

穆时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闭着眼睛笑着抱住了他，“嗯。你不准走，陪我躺着。”

“好。”江越说着也缓缓闭上眼。

那是一段静谧的时间，窗外暖阳已渐渐升起，屋内却是安静黑暗如昨夜，没有人在乎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人去打破这份安宁，唯有呼吸声亲密响起，时而伴随布料摩娑後的窸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越听到耳边响起穆时低低的声音。

“你陪我睡的这几晚，应该是这三年以来我睡得最好的觉了。”

“平时睡得不好吗？”江越声音里有些担忧。

穆时摇摇头，“就没睡过几天好觉。”

“在纽约也是这样吗？”

“嗯，靠吃药睡着的。”

江越心里一沉。

他知道穆时以前就有失眠的问题，大概是从高一就开始了。那段时间江越搬离长平路，穆时独自一人留在那幢别墅里面对着严厉的父亲对他日渐提高的要求，身边少了江越陪伴他丶帮他排解压力，不断积累的负面情绪最终导致他陷入了长期的失眠中。

虽然可以在周末时间见到江越，在父母出差的时候，他甚至会直接住到江越家里，但每周剩下那五天的时间里，他都会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和抑郁情绪之中。在学校里，有别的事情让他分心，情况倒还可以控制，但回到家里，却只会变本加厉。

升上高三後，失眠和焦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江越知道他的情况之後，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他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缓解，但是後来被穆长盛知晓後，却被迫中断了。

江越觉得穆长盛那样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对他不满。不满穆时过度依赖与信任他，不满他可能会对穆时産生的影响。在逐利且势利的世界里摸爬打滚太久的成年人，总会把他人的付出也看作是算计的一部分。

在穆长盛眼中，江越是有所图的。他不相信江越会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好，就像他也不会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江越好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某种布局，某种阴谋，某种算计。如今带他儿子去看所谓的心理医生，也可能只是想对穆时施加某种束缚，好把他搞垮。

江越想起穆长盛那时给他打的电话，语气中的气极败坏，全然没有平日僞装得极好的那种风度。

“江越，以後穆时的事情你少管！别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带他去看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有没有执业资格的神棍，给他灌输那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他平日里好端端的，是跟你玩在一起才会有这麽多毛病！我警告你，你以後别再见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通电话後，至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江越给穆时发信息都是未回复状态，去他的高中等人也总是见不到。後来江越去问了谢真，才知道穆长盛帮穆时请了一个月的假，看来是打算把他软禁在家。

谢真自告奋勇要帮江越打探情况，让江越在附近等着。她按响了穆家门铃进去之後，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一出来，她就激动得把江越拉到街边无人的角落里，把她看到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真的好夸张啊，他们家佣人好像换了，带我进去的时候那个眼神可警惕了，穆叔叔不在，我说要找穆时，学校老师有功课布置，她才半信半疑地让我上楼。幸好我机灵，把你拿给我的旧手机放在衣服里侧的口袋里，才没被发现。我把手机交给穆时了，让他注意跟你联系。”

“他情况还好吗？”

“唔……不是很好的样子，感觉没怎麽睡觉，好憔悴，瘦了很多。穆叔叔也真是的，这麽折腾自己的儿子，还搞什麽软禁，什麽年代了……”

江越谢过了谢真，快步离开长平路後，找了个安静的路边拨打了自己旧手机的电话号码。

几乎是马上接通的，那端传来了江越迫切的声音：“哥！”

“你没有好好吃饭吗？谢真说你瘦了。”

“吃不下……爸爸把我手机收了，不准我出门，哥，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我也想去找你，我想见你。”

听到穆时急切的解释，江越感到一阵心疼：“我都知道。但你还是要好好吃饭，别再瘦下去了，等下风都能把你刮走。”

“嗯，我听你的，会尽量吃的。”

“这几天睡得怎麽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睡不着。”

“药呢？”

“被拿走了，说不准吃你给的药。”

江越感到一股火气仿佛要直冲脑门，只有死死地咬紧牙关才能让声音不至于那麽愤怒。

但那头的穆时好像在安抚他似的，低声道：“没关系的，我跟你聊天，听着你的声音是能睡着的，今晚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

可能是想到了什麽，穆时忽然笑了一下：“我们这样怎麽有点像罗密欧与茱丽叶。哥，你要不爬阳台上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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