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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的烟雾缓缓弥散着。
他借着吞云吐雾的间隙打量女孩,湿透的裙摆贴在瓷白小腿上,纤细身体瑟缩着,那被打蔫了的模样,和荣军院那次似曾相识。
一样的狼狈,一样的脆弱,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痒,又莫名心烦。抖成这样…这小兔反应怎么那么大?
他忽然凑近,薄荷烟混着古龙水的气息蔓延过来:“小女士,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啊!”
这不期然的一下,惊得女孩轻呼出声。
俞琬许久都没在晚上出过门,不知道巴黎的夏夜在会这么凉。裙摆湿了,风一吹,便泛起针刺般的寒意。她环抱着的手臂,那男人的叫嚷声仍在耳边晃,她还能听见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着。
而此刻,君舍那句话像惊雷一样在脑中炸开来,她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得一干二净了——怕什么来什么,他是不是发现…方才她的不对劲儿了?
现时的她,几乎把自己缩成毛茸茸的一小团了,浓黑睫毛下,那双黑眼睛又急又慌,又因着害怕,生生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我听不懂…”她的声音细弱游丝,“可他语气很凶…我怕他冲过来。”
她只能死死抓住那日本人凶神恶煞的神情作幌子。
君舍垂眸看她。睫毛又习惯性地轻颤着,活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小兔,可怜得很,却也莫名勾起心中某种恶劣的兴致来。
“刚才那条疯狗被拖走前和我说,”他吐出口烟圈,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晚月色似的,“夸你肯定…很有手段,总能把德国男人耍得团团转。”
他看着她先是满脸茫然,随即羞恼的绯红飞上脸颊,满意的直起身来——
看到可爱的小兔受惊,总是忍不住想逗一逗,来吧,看你会惊慌失措地否认,还是楚楚可怜地流泪?
这么想着,他呼吸不自觉地也放缓了,却在下一刻,见她猛地抬头,那双总低眉顺眼的黑眸里竟燃起真实的锋芒来:“君舍上校,您非要这样羞辱我吗?”
啧,竟然亮出爪子了?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无辜:“我明明只是在转述他的话…”
女孩的愤怒没半分作伪。一开始的怔愣后,她才恍然记起来,虽然方才她隔得远,周围又有些黑,看的不算特别清楚,可岸介昭那满嘴是血,蜷缩着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力气说话。
这个长狗鼻子的人,分明又在讹她,还是用这种恶劣的方式讹她。
“我看见了,他明明没同您说话。”她尾音在发颤,可语气却极笃定的,那份恼意,把对君舍本能的惧怕都给冲散了大半,以至没意识到,自己竟用自己平素想都不敢想的语气反驳着他。
现在换君舍愣住了。
这低眉顺眼的小兔,眼尖了,炸毛了,不好骗了。
她见他难得一时语塞,心地莫名升起勇气来,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索性破罐破摔的把克莱恩搬了出来给自己壮胆。“您如果还当克莱恩是朋友,就不会向他的女朋友,开这样侮辱人的玩笑…”
如果,如果克莱恩在话。克莱恩…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收到他消息了。
她说不下去了,提起他,眼眶就不争气地发起热来,最后几个字裹着哽咽砸在地上。视线模糊了,泪水夺眶而出,滚过脸颊,在下颌凝成一颗颗摇摇欲坠的水晶来。
啧。又来了,克莱恩。又开始思念你那远方的太阳了,君舍几乎要嗤笑出声。
我那位远在诺曼底的老友,他不无嘲讽的想,要是知道他的宝贝现在是这副,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怕是连枪都握不稳了。
“抱歉。”意识到之前,这个词已出了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君舍就这么静静看了她几秒,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剖开那层若有若无的兔子皮毛,直抵灵魂深处似的。
露台上的空气也像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一样。
月光落在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上,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老伙计永远回不来了,会不会哭得再厉害些。
终于,那抹探究的锐光渐渐软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猎人的迟疑,又像赌徒的自嘲,更深处,或许还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怜惜?
视线移到她颤抖的蝴蝶骨,君舍不自觉皱了皱眉。
啧,这小兔,怕是真冷着了。
棕发男人对楼下候命的手下打了个手势,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戴sd袖标的人捧着个纸盒递上来。
他拆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质地极柔软的羊绒披肩,最经典不会出错的奶油白色,意大利语标签还挂在上面。
“这里风大,小女士要是感冒了,我那老伙计能从战壕里爬回来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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