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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告诉他卖多少钱,靳欧自己在进货价上面,随意加一点就卖了。有些库存多的,原价也卖。
晚上,靳欧就睡店里的行军床,斯云那边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压抑着抽泣的声音,在夜里根本藏不住。
他无能为力,他跟着她一起痛,就像以前,她跟着他一起痛一样。
痛,真的太痛,那种致命的疼痛撕碎了这个硬朗的青年。
夜深了,关店之後,靳欧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去斯云房间,看到她侧身躺着,没哭了。他没有打扰她,给她点上蚊香,把防蚊纱门给拉上,然後出来了。
他点了一根烟,靠院墙坐着,旁边还放着斯海的滑板,靳欧一伸手就触到了,触到他就流泪了。
当初本来是为了装酷才学抽烟的,现在倒是离不开了。搁在边上的一盒烟,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到最後伸手再去摸的时候,烟盒子已经空了。
靳欧就这麽瘫坐到凌晨,腿脚麻木,意识却一直清醒。
失去至亲的感受,他太知道了。他无比心痛屋里的女孩。
斯云也没睡着,她一遍遍地回忆和斯海这些年的过往,姐弟俩相依为命,十几年了,斯海就是她最亲的人。现在,她失去他了……那个处处护着她的弟弟,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没有弟弟了。
悲伤至极的时候,她想起了妈妈,斯云有时候都怀疑,妈妈是不是也出了什麽意外,她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和靳欧一样,今後就只有一个人了。
命运也夺走了她的一切,要说还剩下什麽,那就只有屋子外面的那个男孩了。
他们都是不被命运待见的人,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那天,靳欧下水找斯海,斯云在岸上绝望着等待的时候,黑压压的乌云就在她的前方,朝她压过来……斯云有过那样的念头,如果靳欧也没上来,那麽,她就下去找他们。如果靳欧出什麽意外,她的命运也只能是死亡,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幸好,靳欧最後上来了。他帮她处理着她不能应对的这一切。至少还有这麽个人,在她的生命里,让活着这件事情,仍有继续下去的价值。
不,应该说,他们在彼此荒凉的生命里,避免了对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斯云都经历了,老天爷唯一让她如意的,只有靳欧对她的爱,于靳欧来说,也是一样。
高考前一周,斯云强撑着,打起精神,把各科都稍微复习了一下。
靳欧把吃饭的桌子搬到院子里,给斯云当书桌,他在边上陪着她,有人买东西,他就去店里卖,卖完就回院子。斯云完全没有办法一个人待着,情绪会失控。
蒋三知道靳欧住进了斯云家,明白自己以後不会再有机会了。他心里气得很,就让小跟班们造谣坏斯云的名声。
这一段时间,镇上的人说话很难听。
有长舌妇嚼着八卦,讲述着靳欧和斯云种种的悲惨与不堪,同情他们,但也觉得他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有伤风化。
“清早八晨的,我看见靳欧在斯云家店里,他晚上就没回去。”
“我给你说哈,晚神些,多晚了我看见他还在她屋头,在铺子头帮她卖东西…..两个人同居了。”
……
类似这样的闲言碎语很多,都听不过来。
有一天,靳欧在街上,跟蒋三打了一架,对方挑衅他,骂斯云是破鞋。
靳欧干过粗活重活,蒋三怎麽可能是他的对手,靳欧几拳把他打倒在地。
蒋三爬起来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他:“你这个全家死绝了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打架靳欧不怕,但这句话真的伤到他了,他收了手。想到自己和斯云的遭遇,他沉默着,转身走了,一身伤感.....
人们的议论没有停下来。
靳欧是无所谓的,不管别人怎麽说他们,多难听的话,靳欧都不计较,不想解释,无所谓。
他只是怕斯云难受,他问她:“你怕吗?人家说我们……说得很难听。”
斯云摇摇头。
斯云也不在意,那就随人家怎麽说喽。靳欧知道,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他只是在等她高考完,带她离开。
亲人都离世了,他们活着,他们现在也只剩活着了。
高考那天,靳欧开小巴送斯云去考场,看着她进去,然後他在车上,等着她考完出来。
斯云每一场考试出来,他都没有问她考得怎麽样,只是带她去镇上的小店吃饭,吃完再把人送进考场。
等到斯云考完最後一科出来,靳欧在门口接她。
他手上拿着一根平安绳,跟他左手上戴了很多年的那根一样,红色的。
“来,戴上。你考试的时候,我去山上的寺庙求的,保平安的。”靳欧把手绳给斯云戴在了右手手腕,调节了一下松紧。
然後他带着她,穿过人群,上了车。斯云坐在他身後第一个座位,她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子,已经洗得变色了。斯云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这根崭新的,五味杂陈。
等待出分的这段日子,靳欧开始处理小店的存货,能打折的,都打折减价卖掉。有些库存多,又不好卖的,他就给供货商打电话,跟人说好话,能退的都退了,让人家以後不用再送货了,小店不做了。
斯海的离世,让斯云更想找妈妈了,亲情此时在她心里,击败了爱情,也许妈妈还活着,也许,她还有亲人。这种期待,让她最终决定,报杭州的大学,她要去找妈妈,哪怕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找。
斯云最後考上了Z大,旅游与酒店管理专业。
这个专业不算好,但是斯云高考前遭遇的这些事,这麽一折腾,靳欧觉得,这个结果,也算好的了。没有落榜,有大学读,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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