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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廉明白了:“所以,现在齐家还迟迟未动手,也就排除了嫌疑,更无需去调查了!”
谢渠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往飞廉的方向扫了一眼:
“不错。”
恰在此时,飞廉身後的传来声音,是谢渠手下另一队探子来了。
“求见殿下。”
谢渠将残茶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漫开,总算在这半晚不晚的时候帮忙吊着点精神。
“进。”
来人一身黑,黑衣束身,黑布蒙面,瘦得像抹影子,他步履轻盈,飞廉甚至不知这人是何时来的,但他猜谢渠一早就听见了。
黑衣人单膝跪地行礼:
“殿下要查的事有结果了。”
飞廉自觉地退了出去,此处又只剩一坐一跪两人。
谢渠唔了一句,那人便就说下去:
“杞瑶家世并无疑点,其父早年入东宫与先帝交好;其母君瑶乃上一任裁正司正使,自太祖时便已任职,建德二年就已故去。”
“这小子还真没骗我。”谢渠轻声道,“你继续。”
“只是,”那人停了一下,“反倒是君瑶君大人当年,与陛下,中书省白大人三人交好。”
“什麽?”
“回禀殿下,属下只查到白蓬大人原是士族子弟,天玄初年家道中落,于天玄十七年进宫,算是……公主的老师。”
“可知为何家道中落?”
跪在地上的人诚恳回答:“这当真不知了,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士农工商,谁无起落?便是王朝也有更新交替。世家大族,尾大不掉,一旦出了个败家子,便可能毁了几代的经营。
谢渠从听到三人交好的消息开始便站了起来,此时离了案前,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将他扶起。
“做得不错,自行领赏去罢。”
他的话里听不出喜怒,黑衣人便不再言语,垂首倒退着出了屋去。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以至于探子刚迈出去,身影就与夜色融为一体,难辨轮廓,与杞瑶走时的风发明朗一对比,可谓是天上地下。
有侍女款款走来,宽袖微动,轻手轻脚换了房里的蜡烛,光点倒映在谢渠的眼底,火光灼灼。
他想起很多事,寝殿里摇摆的香烛,融化的蜡滴下来,凝固,干涸,变成一块类似疤痕的印迹,文人赋其雅称为“蜡泪”,委实是贴切。
泪水,擦不净的泪水,来自模糊记忆中的母亲,抑或是自己,总之离了眼眶,融在一起,是谁的又何须分得那样清?
风,自草原刮来的风,吹到了京城围场,扬起了鬓发。城郊绵绵的山下,野草连成一片,毛毡般覆满了旷野,风一吹又倒向一边,看似柔若无骨,实则坚韧不拔,抛下一星火种能烧上三天三夜,再淋一场春雨,便又会冒头了。
马背上,谢灵泽缠了彩线的发辫舞到他脸上,像吐蕃人所用的经幡,姑侄二人在狂风中驰骋,谢渠知道,破开风的不仅是两人一马,更是三具渴望自由的灵魂。
“殿下,殿下?”
谢渠正深陷在魂魄的震颤中,猛然被打断,竟是半天没有反应。
“……何事?”
侍女一福身,又复述了一遍:
“殿下何时用餐?奴婢去让厨房备着,也好吃一口热的。”
谢渠捏了捏眉心,示意她去准备:“这便去了。”
他英俊的眉目里写满了化不开的情绪,那是一种揉杂了孤独与疲惫的落寞。
他因此而回忆起谢灵泽的身世,他这个姑母,说潇洒也潇洒,说不易也不易,早年被灵妃留在塞外,太祖也只当没这个女儿,十馀岁时凭一身骑射之术赢遍各部,恣意洒脱,风华无双。谁知父女再见却是因为灵妃骤然身亡,大虞少一颗制衡塞外的棋子,于是只好折了她的双翼,将她关进这数尺宫墙里来。
但高墙关的了肉体,又怎能束住人心?
他还知道谢灵泽後来自请去军中历练,自百夫长做起,短短几年便在军中立威,也是如此,当谢沧渊驾崩後谢灵泽登基,朝臣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质疑。
在谢渠眼里,谢灵泽不仅是自己的姑母,她亦师亦友,又恰好弥补了谢渠母亲陈皇後早逝的遗憾,他们像茫茫草原上两匹扬尘而去的马,孤单却又不孤单。
想来白蓬与谢灵泽交好也是应该,正如自己与她的感情,两个相似的灵魂相遇,总是会惺惺相惜的。
既如此,君瑶又为何会与这二人走到一起?
谢渠百思不得其解,这分明是三个关联不大的人,如何才会相识?又如何成了挚友?
杞瑶……
这二字在谢渠舌尖滚过一遭,没破得开薄唇,反被谢渠吞声咽下。
疑点重重,但都是基于杞瑶有问题这一假设所查得,谢渠暂且理不出头绪,如若逼问杞瑶必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更何况他暂且还不想与裁正司闹僵。
菜肴接连被端上,幽幽冒着白烟,谢渠合拢了手心,无声地露出个笑容。
他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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