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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周景池觉得好笑,“你要当我的导盲犬啊?”
“不可以吗!”赵观棋似乎当真了,“人行导盲杖,智能无比,假一赔十。”
“屈才了。”周景池微微摇头,想起父母缠绵病榻的时候,“一个人要当另一个人的眼睛,太累。”
“我年轻,不怕累。”赵观棋天不怕地不怕:“到时候我就拿根绳儿把咱俩套一起,我在前面慢慢走,你在后面慢慢杵棍。”
听见这样毫无迟疑的信誓旦旦话语,周景池笑了,毫不犹豫的许诺与自信,是丢掉就很难再生的能力。
好意扑面而来,他牵起一对好看的梨涡,没有再反驳,只是无奈点点头。
赵观棋取胜,很开心,将电台里的情歌放得很大声。跟着哼唱两句,周景池就继续看景,直至稳稳停住。
偌大的医院矗立眼前,周景池愣然:“这是哪?”
“柏城啊。”赵观棋顺手替他解开安全带,“三小时,我的车技不错吧。”
“出省了?”周景池愕然。
“你这什么表情,你还指望庆省有多好的医院啊?”
周景池缓缓下车,环视四周。柏城地处内地最繁华肥沃的展地带,也得益于地理位置的关系,月池在地图上和柏城挨得很近,比庆省的省会城市还要近上一半。
赵观棋泊好车,拿上车钥匙在前面带路。
有些紧张地跟着走进,熟悉的味道再次毫不客气地钻进鼻腔。
医院大堂内吵闹非常,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周景池猛地脚步停滞,瞬间想起了在医院挣扎的那几个月。
气味的回溯力实在不容小觑——药水的气息,呕吐物的气息,还有常年医药下那种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无论单拎出哪种,都让他下意识想吐。
彻底溃堤只在一瞬间,周景池飞奔向最近的一个垃圾桶,也顾不得其他异样眼光,撑着大腿,弯腰剧烈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反胃的感觉如洪水猛兽,瞬间侵蚀大脑,没吃早餐,他只能呕出早上那杯面目全非的冰咖。
生理性呕吐卷起的反酸剧烈无比,随着胃部的一阵阵痉挛,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掉。
赵观棋快步走到周景池身边,从身后架起他沉重难捱的身体。
手下的身体在微微颤,赵观棋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怎么吐了?”
“我去喊医生。”赵观棋急不可耐,迈开的步子刚踏出一步,就被周景池反手拉住。
呕吐欲渐渐过去,周景池扶着墙壁站直身子,眼泪被激得满面都是,太阳穴处的青筋如树根盘虬,赤红着脸,他却说:“不、不用,我没事。”
说完几个字又不得不缓一下,周景池呼吸急促起来,见赵观棋如临大敌的样子,费力笑起来,向他解释:“真的不用麻烦医生,就是应激性呕吐,真没事,我坐坐......坐坐就好了。”
还没走到正题就难受成这样,赵观棋搀着人坐到长椅上,周景池半窝着身子,眼泪汹涌。
擦也擦不干净,周景池垂下头,只盼看起来别太狼狈。
视线被泪水模糊,脚下地板砖的图案渐渐失去棱角,厚重到难以承受的心悸,一股一股从脚麻到后背,快喘不过气来。
一片自顾不暇的恍惚中,一张从眼下升起的手帕纸将悬而未滴的泪水尽数扼杀,眼前景象逐渐清晰明朗。
赵观棋又轻缓地沾去另一边的泪水,用手轻轻托住周景池此时此刻重似万斤的头。几滴断线的泪珠随着缓缓抬头的动作,顺着双颊滑落到他掌心,温热又烫。
眼泪在手心,似烙铁灼伤,赵观棋半跪着,温声提醒:“周景池,呼吸。”
面色已然胀红,胸膛仍是长久的静止,赵观棋语气严肃起来:“周景池!”
“不要屏气,呼吸!”
眼见周景池快要把自己憋死,顾不上什么温柔绅士,赵观棋手指强硬地从唇角探入,撬开牙关又触碰到温软的舌,氧气从负痛争取而来的空间争先恐后涌进。
屏气到临界点,身体的呼吸欲望大过自身意愿,周景池猛喘一口气,如从鬼门关闪身般急促呼吸起来。
赵观棋单膝跪在嘈杂的人声中,眼睁睁看着面前人如一尾濒死鱼儿般挣扎咳喘。面色从恐慌到后怕只是一秒钟的事,身侧是润湿的手指,眼里却是无底的震惊。
原来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大厅吵闹,无人在意角落长椅的惊天救援。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突然浓厚起来,顺着鼻腔下行,翻滚、汹涌地绕回咽喉处,哽到赵观棋讲不出一句安抚话语。
愣怔中,周景池缓过来,颤颤巍巍说:“吓……吓到你了,对不起……”
没有接受来之不易的道歉,赵观棋立刻扶起座椅上的周景池,用尽全力,几乎是架起他朝预先挂好号的诊室走去。
一句‘陪同人员一律外候’,赵观棋被无情关在门外。
像医院内无数个暗自祈祷的人一样,他靠着墙壁呆,开始无声祈愿。
医院的走廊灯二十四小时常亮,无休无止。明明还是天光大亮,尽头窗外的树叶绿得亮,赵观棋却茫然地想到拥抱的那个夜晚,盏盏顶灯,似夜空里的启明星。
平静地凝视许久,连眨眼都忘记,赵观棋忍受不住酸涩,垂下头来。
白日里的灯其实不甚明亮,他在地板上看不出半分灯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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