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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获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要笑不笑地扯着嘴角打招呼:“巧哦。”
平白被扰了清静,还被踩了一脚,裴空青心情很糟糕,一怒之下一脚踹开墙边那把琴弦断得乱七八糟的古琴,捡起一杆破小号,向前两步,拎着谢获的衣领将号嘴顶在他脑门,梗着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找死?”
“找活不行啊?干嘛总是凶巴巴的?”谢获一脸闲适的笑,抬手挪开小号嘴,“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裴少能躺窗底下当脚踏?”
裴空青松开手,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来这里干什么?”
“搞点好东西去卖。”谢获一点不隐瞒,说着便摘下书包去到灰尘蛛网更密集的角落,乒里乓啷地翻找起来。
噪音没个消停,裴空青也不想回家,就这么睁着眼睛干耗着,瞧谢获翻出一把吉他,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把螺丝刀,干脆利落地拆了零件又装上新的零件,然后原封不动地把壳子还原。
“艹!”他长长地嗤笑一声,抬着下巴神色张狂,“你他妈不是状元出身,名列前茅拿奖学金的优秀学生吗?那么穷要来偷?”
“钱都还债了。”谢获拿着榔头哐哐一阵敲,也不知道敲下个什么玩意儿,掉在地上滚了两滚,裴空青还没看清楚,就被一掌抓住揣进了书包,“而且这不叫偷,捡,懂不懂啊,都是以前音乐系的学生留下来的,没人要。”
“我捡破烂,不犯法吧?”话落,他又嬉皮笑脸地说,“名列前茅的是晏知许,我不是挺出名的万年老二?”
裴空青半敛着眸,没骨头地懒坐在地,闻言也是事不关己地道:“你考第一不就得了。”
“你行你上啊?”谢获头也不回,动作娴熟地又组装上一台已经拆空的功放。
裴空青冷笑一声,又说:“全他妈报废乐器能换几个钱?”
“拆零件可以卖点铜、铝合金。当然主要还是换零件卖二手,扔在这里的乐器,大多都出自于像裴少这种,有钱有权,风流潇洒的贵族子弟,没几样差的,都是品牌货,也没什么大毛病,换点小零件就能买个好价,遇上只看品牌不识货的,一个月生活费都有了。”
谢获抬胳膊擦擦汗水,回头咧着嘴笑:“不过是一点窝囊费,裴少不至于眼馋这吧?”
裴空青闭了闭眼,好笑地扯唇:“你把这搬空了都与我无关。”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呆到夜幕降临。
谢获最后背了把吉他,还拆了一袋子零零碎碎的金属件,看都没看裴空青一眼,跳到窗台上一跃而下,没了影子。
就只是做一个,毫无良知……
入夜之后,黑漆漆的教室里,腐朽的煤灰味道似乎更浓厚了,又或许是让谢获那套动作招惹出来的不平静,裴空青呛了下,踩着他的脚步很快就追上他的步伐。
吉他卖了一千五,一袋子废铜烂铁卖了五十,谢获买了两瓶听装啤酒,扔了裴空青一瓶,又带着他去夜市地摊,两人一顿麻辣烫吃下来花了三十八。
“这顿我请了,不谢。”
他还挺大度,抽出纸巾抹了嘴,没找着垃圾桶,就揉了团随手扔地上,酒足饭饱后才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到裴空青身后时,又一巴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热腾腥涩的汗气凑近耳畔:“想起一事儿,你这两天逃课不知道,晏知许两天没来上课了。”
“听说……是他那妹妹离家出走了,还没找着。”
反应过来时,谢获已经走远,裴空青拧着眉棱追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暴躁地把人砸墙上:“你他妈干的?”
谢获被猛地一下撞到墙上,蹭得胳膊磨掉皮,牙齿从下唇上咬过,眉毛一皱,捏着拳头卷着风就砸到裴空青眼睛上。
裴空青没料到他会还手,捂着眼睛踉跄到马路上,还没站稳,背后热气一滚又被谢获拽着衣领扯回人行道。
呼啸疾驰而过的车里怒嚎出一声极其脏耳朵的骂咧。
但两人谁也没当回事儿,顿时扭打在一起,拳头砸来砸去,有来有往,好半晌,终于休战,一人坐地上,一人倚墙站,裴空青舔着唇角的血,瞧谢获一脸鼻青脸肿,还猖狂不屑地从兜里摸出烟,点了火叼嘴角,被辣得眉眼抽搐。
他没好气地说:“你他妈不说那句他妈是会死吗?”
裴空青笑了声,明明被打得很惨,浑身上下都在疼,却莫名心情愉悦,笑着笑着竟然躺平在地上。
这片平民窟路灯稀疏,他们所在位置的灯又恰好是坏的,灰蒙蒙的光线笼着寂寥无人的窄街,往上却是深而辽阔的夜空,月朗星疏,枯黄的落叶旋着圈飘落,伸出手,却又抓了个空。
谢获咬着烟蒂,在飘逸的白雾和下沉的烟屑中说:“那丫头考了倒数第一,把晏知许气半死,两人吵了架,叛逆期小孩儿离家出走,不过消失两天了。”
他漠不关心地笑了声:“说不定真死哪儿了?”
裴空青咬咬牙,拳心攥紧,脑子里浮出那张白白净净小包子一样的脸,以及晶莹明亮珠宝一样的眼睛,心口顿时闷堵得透不过气。
谢获瞄他一眼,悠悠道:“死不死活不活,和你有关系吗?”
裴空青没吭声。
“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干,你也别想栽赃陷害,不过好歹一条人命,我可以帮你找她,但事成后你得替我做件事。”谢获轻哧一声,夹着烟头戳在墙上,在倾斜朦胧的余光中点出团碳黑,起褶的烟蒂从指缝里滑落在地,他抬着皱巴巴却洁白光亮的板鞋碾了碾,笑眯眯地说,“我可不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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