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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他一枪击穿氧气瓶的瞬间。】
梅洲君微微一怔,朝沙发上一指:“喏,摊在那儿呢。”
他这样的大少爷,一旦没了佣人伺候,就连衣服也没个正形。只见沙发上懒洋洋地窝了一身西装,做工考究的裤管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商岭径直伸手从大衣两肩摸到前袋,捻了一捻。西装是英国粗花呢的料子,濡湿感集中在前襟和两肩,甚至能看到纯羊毛上一簇簇细腻的水珠,自然往四周晕散,绝不是临时打湿的。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合情合理,几乎像是裁缝精心设计出来的。
到底哪里不对劲?
商岭沉吟片刻,道:“叫侍者过来。”
六姨太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摆回肚皮里,又被一口气吊起来了。只见几个侍者循声走到门边,其中就有刚刚替她打伞的那一个。
她那番供词七分真,三分假,倒是丝毫不怕被拆穿。真正要命的反而是梅洲君——
这位大少爷被一路搜捕,连逃命都来不及,就连衣服也是刚换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从正门进来?两头对不上线,可不就是前功尽弃!
侍者扶正镜片,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道:“是,这位太太刚刚是我接待的,说是要进来避雨...这位先生...”
他脸上显出些茫然,转头和同僚对了对眼色,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反常的寂静。
商岭眼神转深,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
六姨太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对方的目光是从高处刮下来的,仿佛悬在脑门顶上的一枚凸透镜,把她脸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领口够高,恐怕连她脖颈上那一颗颗蹦出来的鸡皮疙瘩都会无处遁形。即便如此,她背后的包芯纱也被冷汗浸透了,紧紧绷在肌肤上。
她悄悄把重心颠到鞋尖上,一手叉腰,小心地绕了一绕脖颈,仿佛一捧探出瓦罐的蛇蝎,这是她跳舞前下意识的放松动作,那股难以抑制的颤栗感这才得以融化进肢体中,不至于显露人前。
不能露怯,不能露怯...
这长官年纪轻轻的,倒比捉奸的阔太太还来得威风哩。
她一面不着边际地想着,一面拿眼风绕着对方身周扑扇,就像无数次估摸舞伴的身家一般。
但她的打量很快就被对方的手指捏住了。
那是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扶在枪套上,一下一下叩击着,若有所思,意有所指。
啪嗒,啪嗒啪嗒...
六姨太一颗心都快被这声音逐出喉咙口了,两只眼睛岔成两股,直想绕到梅洲君身上去压压惊,问他拿个主意。就在她气息渐粗的那一瞬间,只听...
——砰!
一声枪响切入了对方的审视之中,六姨太骇了一跳,失声惊叫起来。
但她旋即意识到,这枪声是从远处传来的!
“他在这里,组...”有个声音大呼道,话音未落,就被子弹截断在喉管中,化作了一串哗哗作响的血痰。
另一组警察和杀手交上火了。
商岭霍然抬头,一把拔出枪,喝道:“追!”
这一伙警察毫不迟疑,紧随着他,冲出了门外。
六姨太脊背一松,终于从紧巴巴的蛇皮里蜕出了一条生路,后退一步,差点没瘫软在地上。但这险之又险的一步,被她细细的鞋后跟抵定在了地上。
梅洲君朝她摇了摇头。
她心里猛然打了个突,女人的第六感如细蛇般窜到天灵盖上,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珠链包,往梅洲君身上一掷:
“窝囊废!这时候你就瘟了,回头让老头子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梅洲君苦笑道:“早跟你说了,这么下去要遭殃,是该收敛着点儿。要我说,今个儿就不该出门。”
“不就是几个警察,我都不怕,你倒好,活脱脱是只鹌鹑,老底抖搂了个精光,怎么办?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梅洲君被她连推带搡地,半边人撞到了墙上,忍了一顿粉拳乱捶:“行啦,差不多得了,你不是要看音乐会么,消消气,把衣裳换了。”
六姨太紧紧咬着两片嘴唇,道:“还看什么音乐会?你管我去死,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大发脾气,一把拉开门,就往走廊里冲去。只是在踏出房门的一瞬间,那股寒意陡然在后脑上炸开了,只见商岭一手持枪,侧身贴在墙壁上,正无声地倾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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