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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喊我们?”
赵明让瞌睡都跑了。
“赶巧,”陈川拿起豆浆吸了口,“途叔正好认识个梅河老乡要回老房子里拿东西,我就一块过去了。”
坐对面的徐美好看他的眼神暗藏不忍,这事本来是打算她回去办或者委托村里。
但没想到陈川已经办好了,谁都没告诉。
稀薄的光斑形成暗调,乔落仔细地看着陈川。
他侧对她,喉结滚了滚,下颚线崩得很紧,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浆。
窗外的寒风还有些大,房子内声音沉下去好几分钟,只有陈川没事人一样收拾着桌子。
她无法想象去办销户提供死亡证明的那瞬,陈川是什麽感受。他一个人去给宋书梅销户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只要想到这个,她就心里发疼。
眼底滚起潮湿的水汽,乔落看见徐美好擦着眼睛站起来,“马上迟到了你们一个两个,快点的,我先去开车了。”
赵明让三两口解决手里的包子,没吃盘子里的那两个字,“我还没刷牙,先去刷牙了啊。”
回房间拿起书包放在腿上,乔落踌躇地挪进陈川的房间。陈川神态照例冷淡,正整理他的寒假作业。他知道她来了,没对话没看对方。
过了会儿。
“乔落。”
他背对着光,忽然喊出她的名字。
“我在。”
乔落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声音都急促了些。
窗外的冬天还没过去,凛凛寒意肆意飞扬,陈川慢慢坐在椅子上,打直的背一点一点打弯,直到头埋下去,尾音带了颤声。
“我没妈了,真没了。”
乔落的眼泪一下子掉出来。
她没有犹豫,挪过去,伸手慢慢抱住他,陈川的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许久。
门外的赵明让擡手擦掉眼泪,上来找他们的何必言单间背着书包,靠在墙上久久无言。
那天以後,陈川再没有出现低沉悲伤过,开始正常生活丶上课,像是终于接受宋书梅的离去。只要学校一有假期他就去找点零工干。
到了柳树发出嫩芽的季节,陈川还去领一些手工活回家里,几个人没事一块干赚点外快。
虽然清简,但快乐。
可乔落知道,赵明让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这几个月的每天晚上,陈川都跟梦游一样,迷迷瞪瞪地去宋书梅的房间睡。
他从穿着那些毛衣到抱着毛衣,似乎只有这样他可以睡个好觉。
他要承担的责任,是肩头的山。
明明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
偏偏成为十七岁的他们在动荡中不断地前进,被时间拉着拖着向前跑,来不及去回顾沿途路上遇到的悲伤和美好,只会一味地长大。
她有时失眠会去守着他,觉得心安。有时会抚平他紧皱的眉心,觉得心酸。
可她也清楚,陈川心里空缺的地方,那是一道永远都不会结痂的弧线,是最爱的亲人留下的痕迹,终其一生无一人能忘怀。
渐渐,没人再提去理会满胸腔的难闷,该怎麽笑就怎麽笑,该怎麽活就怎麽活,却默认的没一个人去动沙发上的那堆毛线球,只有陈渝偶尔会问一声:“妈妈还要住在石头上吗?”
只要陈川听见,他上去就一通蹂躏陈渝的头,等到陈渝恼怒要跑,他又会一字一句地说:“小鱼儿,笨小鱼儿,妈妈不住石头上,住我们心里。”
“宋姨你看小川又长高了,”清明时节雨纷纷,徐美好撑着大伞挡在陈川跟赵明让身上,他俩正在拔草擦墓碑,她絮絮叨叨地跟宋书梅说话,“等会我们还去看赵叔,带了特多你们爱吃的东西。小鱼在那边挖泥巴,乔落的轮椅弄过来太不容易,险些给她倒泥里。”
乔落挪着伞去遮蹲旁边玩泥巴的陈渝,闻言,看向墓碑轻轻喊了声:“宋姨,我们都来看你了。”
徐美好望着伞骨,缓解朦胧的视线。
陈川认真仔细地擦干净他妈还有外婆的墓碑,指腹缓缓摸过宋书梅的名字。
“妈,我马上高二了,打算给小鱼报个美术班,弄好了跟你说。”
赵明让擦擦手,蹲下来,傻兮兮一笑:“宋姨,我马上高三了,你等着我跟老何拿录取通知书来和你报喜啊。本来他今天要来的,但他那个羊癫疯一样的爹又发神经没来成,他托我向你问好。”
“妈妈,不回家,”陈渝忽从乔落的伞下跑走,手里拿着两个泥巴小人放在墓碑旁,“小鱼,陪。陈川,陪。”
周边蓦地没了人说话,只有雨滴霹雳啪打伞面的声音,陈川手在鼻梁上抹了把,包里找出湿纸巾给陈渝,看她擦干净手说,“妈妈让小鱼带陈川回家,”
陈渝噢一声,“小鱼带陈川回家,”她站起来,朝墓碑挥挥手,“妈妈在心里,妈妈再见。”
在公墓里呆了半天,拉着拽着从宋书梅那哭到赵磊跟前的赵明让,徐美好无语又想笑。
车往家开,赵明让打好几个哭隔。
抽抽嗒嗒在耳边念叨似的,陈川简直没眼看,干脆头一转不看他,碰上乔落小幅度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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