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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的护卫队跑出来,秦溶一看,有几个熟面孔,是昔日在青道堂的几个小兄弟,就吆喝他们说:“来搭把手,把这几位日本老爷抬去那边吹吹江风就醒了。醉鬼,没事儿!”
有人在后面说:“要说还是我们六爷办事麻利,大爷死活不许碰这几个醉鬼,就由了他们在门口胡闹坏我们的生意。”
“说不定是对面马路东洋绸布庄雇来捣乱的人呢。”众人忿忿猜测道。
秦溶吩咐说:“都回去干活去,几个醉鬼可有什么好看的。”那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友仁实业的小掌柜。他说罢正要去开车,忽然记起自己的外衣落在大哥房里,无奈的一笑,转身就回去取衣服。心里暗自思忖,大哥一定又要骂他毛糙,平日里丢三落四的,没有少吃大哥敲在脑袋上的爆栗。
只是他腿上有伤,不能蹦蹦跳跳地上楼,挪回楼上,听到大哥在房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哥,这是怎么了?”秦溶问。
蒋涛回头,见他回转,奇怪地问:“怎么回来了?”
如今的大哥对他十分客气,秦溶反有些不习惯。大哥笑容满面的从衣架上取下衣服说:“打不改的毛病,又忘记拿衣服了。哥,阿溶先走,有了雪玉的消息一准儿的先让大哥知晓。”
楼下一阵杂乱喧哗声,蒋涛探头向下望,随口说:“出什么事了?”
秦溶探头,忽见四面八方涌来许多百姓,公司厂房里也无数人举着木棍铁锹冲出去,大喊着:“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还我国土!”
“收回东三省!”
一群人都直追了那几个醉鬼浪人去。
蒋涛对楼下大叫着:“怎么搞的,快把咱们的人喊回来!不能动手的,不能打!快,快,回来!”
急得蒋涛摩拳擦掌地跺脚,秦溶却不觉得不妥,看看义愤的民众说:“他们在我们地盘上无事生非,就欠打呢!”
蒋涛频频摇头说:“唉,要出事的,要出事的,快快,快去报给巡捕房,可别出人命。”
“大哥!”秦溶拉长声音劝阻,嘀咕一句:“大哥什么时候活得这么谨慎小心了?”
秦溶驱车离去时,特地拐去江边看一眼,那几个浪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地逃跑,追赶的人立在那里大获全胜般指了浪人的背影哈哈大笑。
开出一段,秦溶见巡捕房的人吹了口哨奔来,心想也是给这些浪人一个教训。
他回到家,心突然凉下来。
他私自出府,也不曾和父亲请示,老头子规矩多,定然又喋喋不休。若是拿这个事小题大做,反令他难堪了。他记起父亲放在床上那根痒痒挠家法,脚步也犹豫了。
他进到厅里,听到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老爷子回来了,等你呢。”
秦溶心头咯噔一沉,抬头看,楚耀南立在楼栏旁,一身米白色睡衣,披着翻毛领皮夹克。
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是幸灾乐祸。
“来人呀,还不快拿绳子来,老爷吩咐把二少吊在厅里打,就在这里打!”楚耀南懒洋洋地对身后吩咐。
秦溶慌得就要转身夺路而逃,他知道老头子整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他记得楚耀南被吊打时那令人汗颜的情景。
“哪里去呀?”秦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慌得如被惊雷劈到,二叔守住大门。
“还四处去乱跑,要不是你爹今天心情好,早打断你的腿!”秦桩栋笑容满面地进来说。
“二叔,小弟弟什么时候抱回家呀?”楚耀南扶着楼梯缓缓下楼,声音甜甜的。
秦溶这才知道十二姨果然生了个儿子,难怪府里如此清静,都在医院呢。
“都说你们哥儿俩是送子观音派来的,怎么你们一来,这秦家的儿子也跟着来了呢。”秦桩栋说笑着,满脸喜气,仿佛是自己得了儿子一般。秦溶想,这可是好了,老头子如今如愿以偿了,又多个儿子。
骷髅伯开始指挥仆人们张灯结彩,布置殿堂,顿时一派喜气洋洋的感觉,虽未到大年,反比大年更是热闹。
仆人们得了打赏更是各个兴高采烈。
秦老大回家后就在书房兴奋地踱步,又喊来楚耀南吩咐说:“南儿,这个事,这个大事,还只能你去办,你去办,爹才放心。那个,你小弟弟的满月酒,洗三朝,你现在就去张罗。”
楚耀南低个头,脚下画圈,因身子有伤就靠在门上,嘟个嘴嘀咕:“南儿无能,再不敢担此重任了。若再来个什么刺客打手,南儿的小命就没了。”
秦老大的眼里,楚耀南的话从来是放在肚子里的,尽管心里不痛快,嘴里绝不会说,就如上次给秦溶秦沛兄弟洗三朝宴上遇到刺客搅局,被他责怪办事不力,痛责那一顿,楚耀南吃了那场天大冤枉,事后从不提起。如今这个时候忽然赌气地说出这番任性的话,反令他哭笑不得了。
他伸手向楚耀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楚耀南有些心惊的样子,似又不敢抗命,小心谨慎挪着步,怯怯的目光抬头望眼父亲,再向前挪走一步。走到书房当中的位置,楚耀南忽然停住步,惶然道:“爹,南儿遵命去做就是了。”
秦老大依旧向他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只拉他到身边,伸手去拉开他的衣服,惊得楚耀南周身一个激灵,如被针扎一般,呆立不动。秦老大验看那伤口后才放心地说:“嗯,肿是消了不少,难怪有心思贫嘴。”
楚耀南这才略松口气,试探问:“小弟弟,可爱吗?”
秦老大得意地说:“南儿呀,爹今天抱起你小弟弟呀,喏,他就这么小,一巴掌就托起来。嘿,这个小玩意儿呀。爹就想呀,当年,爹捧了你在手心,也就这么巴掌大一个小东西,转眼二十年,就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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