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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庆功酒。】
“咽中脓血已经清出,伤口还在渗液……纱布呢?赶紧补充药液!他喘不过气,小心伤口粘连……又开始咳呛了,按住他!”
好烫……
冲出喉口的是什么,是钢刀还是沸油?为什么……刀枪应从体外贯入,这种剧痛却是从胸臆间冲起的,每一呼吸都在血肉中钻挤。
他拼命去抓挠脖颈,试图撕扯出无数道啸叫的裂口,以分担焚心的痛楚,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冲出喉底的,仅仅是一股滚烫的血气。
呼——哧,呼——
透不过气,喉咙里痒痛得钻心——咳……咳咳咳!
“别让他咳呛!”
这种无法遏制的痉挛一度挣脱了力行社员的压制,梅洲君腰腹拱起,颈上青筋迸现,连胸廓骨都恨不能挣裂皮肤,却被一把按了回去。
他皮肤上都是热汗,对方的五指在他肘关节处打滑,霎时间拧转出一圈青痕。
“药液呢?继续用纱布敷药液!”
纱布中的药液不断渗入喉中,梅洲君尝不出滋味,却受益于其中近乎甘美的麻痹效用,意识几乎滑脱到了半空中,许多幻梦般的景象在眼前变幻。
是酒吗?
世上岂有……带血的酒?
砰砰砰!
贴墙的酒罐齐齐翻倒,酒水迸了满地,这种小幅度的地震近来在晋北时有发生。申鹭猝不及防,一跤绊进了碎罐堆里,胳膊肘重重擦在地上。
“嘶!”
满地劣酒漫过血肉模糊的伤处,血与酒难舍难分。
这一跤摔得非同小可,连镜头盖亦摔裂了,申鹭却无暇去心疼。
“芳甸小姐!”
芳甸拉着最后一个孩子奔出学堂,蹲身将孩子的外衣系紧了。她又瘦削不少,黑发柔顺地扫在耳边,脊骨倒是倔强得几乎顶破衣裳。
“近几天不用来上学了,等学堂来叫你们,”芳甸往他怀里塞了两个干饼,催促道,“跑回家,不要贪顽在路上停下。”
孩子仿佛已懂了什么,含着泪轻轻点了一点头,却忍不住道:“梅老师,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快了,快了,不要荒废了功课!”芳甸道,目送那道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离去,迟迟没有起身。
自宋道海下令搜捕流寇以来,街上到处是布防盘问的士兵。大雨刚过,日本人的传单曾如雪花一般洒下来,铺出雪亮的前路。如今皆狼藉陷在泥水里,层层累累,仿佛无数即将踏上这片土地的黑色脚印。
“芳甸小姐!”申鹭道,急急钻进了学堂,怀里还插着一束报纸,“陈静堂已经取得了虎符刀,宋道海和国民政府拧成了一条心,报社又遭遇一回盘查,文声公虽已接手,却也颇为艰难——
芳甸小姐,晋北往后会更乱,你若还有地方可去,我就设法给你弄车票来,不能再耽搁了!”
“谢谢你,走就不必了。”芳甸道,起身抓过苕帚,将墙边的碎罐收拾了。
申鹭道:“芳甸小姐,鸡贩呢?”
芳甸被送到学堂安置之后,这附近常有鸡贩走动。既是护卫,也是监视,来来往往皆是生面孔,只是身上的血腥气较常人更重。
申鹭对此心知肚明,这必然是那位督军的安排。只是他这次来时,那些游走的鸡贩却不见了。
那一位自身难保,晋北山雨欲来!
“我路过酒坊的时候,里头是空的,没了鸡贩看管,你爹恐怕已跑出去了,你们一家……芳甸小姐!”
芳甸抬起头来,眼中已闪闪地含了泪。
申鹭想到她一家不和,正懊悔说错了话,却听她一字一顿道:“他还活着,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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