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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砚行站起身,四肢仍然虚软无力,信息素不受他控制地向外发散。他把昨晚留的一瓢水尽数浇在脸上,溪水透着刺骨的凉意,让人清醒,也让人镇定。
现在,他不愿再想了,什么也不愿想了,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回家。
第十一天。
时间不明。
走出林子时,齐砚行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遇到了一位拾荒老人,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正确方向,花了几天时间,终于穿出层层林木,来到一片平原地带。
这里鲜有人烟,路上见到的几栋房子,无一不是空空如也,一粒粮食都没有。
绝境之后是下一重绝境。
齐砚行已是饥寒交迫,兜里只剩两颗野山楂,正当他快要栽倒在地时,一栋乡间别墅映入了眼帘。
这栋房子装修得十分气派,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富商或权贵为了清净,特意选在此处修建的,一年来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就当度假。
齐砚行急需要补充体力,规划下一步的行程,这里也许能帮他。
他翻墙进入了院子,因为体力不支,费了不少工夫,跳下围墙时还崴了脚,浑身是擦伤和淤青。
然后他撬开了别墅的门锁。
这是他第二次撬锁。第一次便是逃离那间关他的屋子,实质上就是监牢。
原来的住户应该是听到战争迫近的消息,向北逃亡了,大部分值钱的家当都被搬空了,但仍有很多东西没有带走,比如半个衣帽间的衣物,储藏室的食物,还有客厅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大幅全家福。
照片上有八口人,中间坐着的是一对颇有气质的老夫妻,两侧分别站着一对年轻夫妻,应该是他们的儿子和儿媳,还有孙辈的一儿一女,坐在地上,抱着毛绒熊。
他们每个人都笑得很幸福,这间别墅想必也留下了不少属于他们一家的回忆。
齐砚行的家原本也该如此幸福。
不同的是,他现在只剩一张旧照片还在身边,成为他活下去、回到家的唯一支撑。
他的那张全家福丢在了逃亡路上,可能是在林子里,可能是在某个水潭边,等他发现时,已经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了。
这是最让他难过的事。
好在他还有一张照片,是从外公那里再三请求才要过来的,爱人小时候的照片。
十二三岁的程问音站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面容稚嫩,笑颜如花。
其实从意义上来讲,这张照片是可以代替全家福的,因为在齐砚行眼里,妻子一个人,仿佛就是一个家。
他看着儿时的妻子,就能从那熟悉的面庞中看到现在长大后的他,当了妻子,当了妈妈,还是那么干净、美好,适合穿白色,应该拿着花。
再能从相像的五官和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他们的孩子。
几乎所有人都说宝宝和齐砚行长得像,尤其是眼睛,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齐砚行自己固执地认为,宝宝和程问音更像。
可能是因为妻子和孩子都给了他相同的感受,一种关于家,关于爱,关于归属的感受,导致他做不到客观。
哪怕身陷囹圄,命悬一线时,他也没有放弃过要回家这个念头。
他答应了妻子,和宝宝拉过勾的,说自己会早点回家,宝宝还那么小,他要把以前错过的陪伴都补上。
他一定要信守承诺。
别墅里有舒适的大床,但齐砚行一刻都不敢松懈,靠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他怕一旦松了劲儿,整个人都会垮下来,被抽干力气,一溃千里。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能陷在这里。
他借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月色,一遍遍看着照片。
直到睡着前一秒,他的指腹还在上面摩挲,而后手指松动,照片轻轻落在他脸上,盖住唇,完成一个跨越时空的吻。
……
齐砚行只在这里休息了一晚,收集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只手表,一身衣服,一些钱和食物,还有一张过期的身份证。
如果想回到首都,他不可能只靠双腿走回去,至少要用假身份买到一张车票,再设法通过首都严密的封锁。
他现在并不了解首都对自己的处理情况,因此要尽可能多做打算。
和全家福上的人相对应,身份证的主人是这家的大儿子,抽屉里还有一些他从国外寄来的信件。齐砚行猜测这个人长期生活在国外,自己暂时借用他的身份证来浑水摸鱼,问题应该不大。
虽然如此,但擅自拿别人东西这种事,齐砚行何时做过,和撬锁一样,一度让他犹豫不决。
撬锁对于懂机械的人来说并不难,拿东西更是一念之间的事,只是在此之前,齐砚行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在这种偷盗行为上花心思。
短短一个月,他为了生存做了太多偏离心轨的事,没办法再谈什么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面对眼下的境遇,他极高的道德感变得一无是处,甚至成为了拖后腿的存在。
轻装简行才是生存法则,他必须扔下这些精神和道德上的枷锁。
第十二天。
早上七点半。
齐砚行留下了一张借条,将自己借用的东西逐条列出来,而后离开了这间别墅,再次踏上回家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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