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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占磬说完,等瞭一会儿始终没听到戴远知发话,微微抬起眼看去。隻见他歪靠在沙发裡,轻轻掐著眉心,姿态虽是一贯的闲适。黄占磬陪伴在戴远知左右这麽多年,早觉察到瞭其中的异常,平常哪怕隻是皱个眉也能明白他的用意,然而眼下却怎麽都猜不出这异常究竟因何而起。
会是林小姐吗?
黄占磬兀自想著,眼前能烦扰戴先生心的人除瞭茉莉,就恐怕是三天后即踏上平城土地的林大小姐瞭。
黄占磬想起听闻到得关于林扶摇之后的行程,忍不住说道:“林小姐十五日下午四点的飞机到达平城,您要去接她的话,我早做安排。”
戴远知抬眸,眼风淡淡扫落在黄占磬身上:“早做什麽安排?”
黄占磬一哑,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合时宜,但说出口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来不及,隻好在戴远知的注视之下硬著头皮低声道:“早些备好礼物。”
戴远知收起视线,不置可否:“林扶摇没通知过我。”
这话背后的意思不难听出,林扶摇没告知,戴远知不会主动去接。
黄占磬猜测按照两人如今的关系,同时出现在机场隻会为媒体制造话柄提供机会,想来也有避嫌之意,不敢多嘴。交代完明日的工作安排后,把西装拎上瞭楼,方才告辞。
戴远知在楼下的沙发裡坐瞭十几分钟。
平日裡繁忙的工作让这样的休憩变得珍贵,他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很多事情像无数个线头在大脑中乱糟糟地交织成一片,理不出头绪。
随即他起身上楼,走进衣帽间打开门的刹那,脑海中顷刻间跳出,那天深夜茉莉站在这裡,站在他面前,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姑娘。
“好看吗?”她张开手臂,栩栩如生的飞燕随著动作成双结对,跃入眼前。
也记得,他是如何鬼使神差地拔下她盘发的那支铅笔。
戴远知闭上眼睛,随著深呼吸微微仰头,扯松领口,伸手去拉开衣柜门,不知是凑巧还是人为,晚上要穿的那套西装和她送回的貂皮大衣并列放在一处。
思绪像被切断,停驻瞭好几秒,忽地,戴远知像是被蛰瞭一下般醒过来,猛地关上柜门,随著碰的一声震响,头也不回地步出衣帽室。
心烦意乱,像一个从不曾感受过寒冷的人突然有瞭失温的感觉。曾经为瞭打入美国市场,单枪匹马招商引资,在美最高理事大会上舌战群儒的时候,都未曾感到如此心慌和不安。
已经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回忆起茉莉的话以及她眼裡的泪光。她一定考虑瞭很久才说出这番话。
如果对她的感情隻是一句“受爷爷所托”便能解释和交代清楚的,倒也简单。也许一开始是,但现在……早已远远比这複杂得多。
戴远知不想撒谎骗自己,更不想拿这样敷衍的借口伤她的心。他深知茉莉的性格,她想要的平等和尊重他给得起,但她想要的普通人的感情是他无力给予的。
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戴远知平生第一次産生瞭一种想要试一试的念头。
你疯瞭,戴远知。
他的理智在潜意识下这样痛斥自己。
可人怎麽可能做到事事清醒?就算戴先生这般克制理智的存在也未必每一刻都能注意力集中,保持精力旺盛的状态。
这疯狂的念头隻停留瞭短暂的几秒,重新被理智压瞭回去,如同瞬息万变的波涛翻滚的海面再次恢複平静。
平静到刚刚的一切仿似从来不曾发生过。
“爱欲说到底就是私欲。”他曾这样评价宁储和萱琪那段不可能的感情。
自打大哥离开的那天他便明白,他将来的婚姻会沦为壮大傢族命运的联姻工具,他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感情,也不可能会有。
“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既然无法负责就放她离开。”
这些都是当年他劝诫宁储说的话,多年后却成为刺向他自己的回旋镖。
宁储说过,茉莉虽然有很多优点,但她并非完美。许多人都以为能受他青睐的定是完美的人,就连宁储也不例外。反倒是这样不完美的茉莉,造就瞭对他的致命吸引力。
完美没有什麽瞭不起的,戴傢从小的教育就是将他朝完美的方向培养,戴远知厌倦瞭那种状态,茉莉身上自然的,可爱的,简单的性格捕捉瞭他的视线,他不需要她複杂心机,隻需要看到她作为正常人的简单鲜活。
因为在他的世界裡,隻是那样普通的再正常不过的,拥有著喜怒哀乐的情绪也不被允许。
所以就让她成为茉莉本人,就那样快乐纯粹地生活著吧,这是他对她的期许。
可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什麽还是那样的不开心?
戴远知长久地伫立在楼梯的拐角口,直到一阵铃声打破静谧,思绪抽离,掏出手机接听,传来黄占磬的声音。
“戴先生,衣服合身吗,需不需要修改尺寸?”
戴远知神色恢複如初,淡淡道:“不穿那套。”
黄占磬楞瞭一下。
就在这不到一秒的停顿中,那头挂瞭电话。
那天下午回去之后,茉莉倒头睡瞭个昏天暗地。
思潮起伏和无用的情绪都是自寻烦恼,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多馀的,唯有睡觉,两眼一闭,世界清静。
这一觉睡到瞭晚上,模模糊糊中茉莉被手机铃声吵醒,半闭著眼睛去接起,嘈杂的背景音中传来春丽明朗的声音:“在哪啊,出来吃饭瞭。”
今天是春丽生日,她男朋友攒瞭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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