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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李起年犹豫了好久,看着那张温婉的脸,又想到她爹娘远在岭南,沈溪龄孤身一身在长安,最大的倚靠是她,旁的人她也不熟。
李起年喉结一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後,才开口说:“今日,我发现……徐圭言和别人互通了消息,而且她没告诉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墙外人听去,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今天朝堂上,她和李起云对视了一眼,时间不长,但很奇怪。太安静了,太笃定了,不像是偶然。那一刻我就觉得不对劲。”
,只是缓缓坐下,擡眼看着他。
李起年像是于放出来,继续道:“她是什麽样子,我再清楚不过。眼神,神色,连眉角都不对,那不是圣上丶面对危局时也会有那样的神色……但这次不是面对权威,
他说到这,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失落与忿忿:“她没告诉我她与李起云有联络,甚至没给过我半点暗示,我想问她王俨是怎麽和李文韬搭上线的,我说不出口,而她只是转了个历史故事。她明明知道的。”
“她知道,却不说。”他重复了一遍,咬牙切齿。
沈溪龄听得神色微动,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股微妙的涩意,但她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了笑,语气轻缓道:“你为什麽不直接问她呢?你们认识这麽多年,从她是你的先生开始,就一直有交情,你若真有什麽疑惑,为什麽不去问她本人,而是一个人琢磨到这个时候?”
李起年听她这麽一说,怔了一瞬。
沈溪龄缓缓起身,走近他一步,低声道:“还是说……你其实怕问?”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意温柔,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怕问出来,发现你在她心里的地位没你想象的那麽重要。怕知道你只是她朝中诸多棋子中的一枚,连她一个眼神丶一个念头都不屑与你交代。”
李起年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他没有立刻反驳。
“起年。”沈溪龄声音柔软,语气却带着难得的直率,“你从来都知道徐圭言聪明,也知道她行事不按常理。可你愿意靠近她,愿意跟着她走,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路,从来都不是只留一人的?”
李起年缓缓垂下眼帘,眼底沉沉如墨。
他知道沈溪龄说得对。可是他心里还是难受,不甘,甚至有些恼怒——他不是要徐圭言时时与他推心置腹,可他至少希望,在她心里,他不只是个站在她身边却被蒙在鼓里的陪跑者。
屋内沉默片刻。
沈溪龄退开一步,轻声说:“你若觉得不甘,就别闷在这里。明天一早,你去问她,堂堂正正地问她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旁人,她是你的长史,是朝中要臣,你也是她最早的门生。你有这个资格。”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要走,步履干净利落。
李起年忽然擡头,像是被什麽击中。
“你说得对。”李起年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来,沈溪龄回头看他,李起年眼神清明许多,声音也冷静下来,“我明天一早,就去见她。我得问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麽,又准备做什麽。”
沈溪龄看着他,神情一时复杂难辨。她没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走後,屋中只剩下李起年一个人。他坐回书案前,凝视案上的茶盏许久,手指缓缓抚过瓷沿。脑中却浮现出徐圭言今晨说“世事无常”时的神情,还有她那始终不愿正面回应的问题。
那一眼,那种眼神。
他太熟悉了。
那不是冷淡,也不是拒绝,而是一种在做选择时的沉默,一种已经在心中盘算之後不愿外露的克制。
李起年心中忽然一紧。
如果她已经做出选择,那他呢?
这一夜,月光将窗棂影子拉得很长。他坐在灯下,久久未眠。
夏日已近午时,阳光明晃晃洒在青石路上,一行车马缓缓驶向徐府。马车里,李起年沉默地坐着,沈溪龄则在一旁拂着袖,偶尔望他一眼,心中暗暗揣测他的神情。
车子刚行至徐府门前,还未停稳,外头就传来一阵对话声,语气虽不高,但内容却叫人立刻警觉起来。
“这是今早冯大人送过来的。”一个男声带着几分官腔,却也显得颇为拘谨,“我想着官府盖章後就可以生效,怕您亟需,便急忙来送。”
“劳烦县令大人亲自跑一趟。”另一个清润女声微微扬起,听得出是笑着的,“这份和离书,既然落了印,也算是了结一事,省得拖着误人误己。”
“哪里哪里,”那县令连忙摆手,“徐娘子——哎不,还是称您徐长史吧,毕竟如今身分不同于往昔。”
“都可以。”
李起年与沈溪龄走下马车,正好看见徐圭言站在徐府门前,身着素色长衣,鬓发挽得一丝不茍,眉眼间多了几分清冷沉定。她手中正接过一份文书,纸张干净利落,红印清晰,阳光一照,印章上“离”字醒目刺眼。
站在她对面的,是长安县令杜仲贤,五十出头,身材微胖,汗如雨下,神情里分明带着几分局促。
两人寒暄完毕,杜仲贤转头看见李起年与沈溪龄,立刻拱手施礼:“李大人,沈夫人。”
“杜县令。”李起年颔首,扫了一眼徐圭言手中的纸,又看了她一眼。
沈溪龄只是微微一笑,拉着李起年侧身让开。
杜仲贤不敢多留,躬身退下,快步登车而去。
徐圭言收起文书,才擡眼看向李起年,神色如常地开口:“你怎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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