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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掉下来怕打破头。”凌老太嗤笑他。
只等到吃饭时,凌老太看见云秀一腔怒火,有公筷不拿,偏拿自己的筷子在海碗里搅,把蒸蛋羹搅烂,肉搅个底朝天,云秀见了,狠地拿眼盯住她,三角眼越挤越狠,说:“你到底吃什么?”
“偏生只要一吃饭两只眼睛盯住我,监视我,犹如地主控制我一般!”
“你用公筷不得,我望着你也不换,可见你成心。”
“怎个吃得多偏做不得。”凌老太不仅使性不换,反而拿话激她。
“哎呀,小事你喜作劲,竟是脾气。”荣芝骂道。
凌老太抬起头瞪了荣芝一眼,突然她的嘴角颤抖起来,眼睛里冒出疯狂的怒火,愣直的看半天,就这么一直看着荣芝的脸,像酝酿很久的猫即将撕抓上去。凌老太对荣芝了如指掌,知道他如何发疯,如何心眼小,充大,如何偏要和她斗,她通通知道,赵书记刚想说话,荣芝便爆跳喊他闭嘴。
“她就是说了一句话,难道你不让她说话了。”赵本逵说道。
“我难道没有说话的权利了,我们就到了连开口说话都受你控制?”凌老太听见赵本逵替她辩,那野火就更盛气了,两颗黑豆似的小眼睛愣直的又看着荣芝,涌出恶光,像是讨债似吃人的神色。
“是非只因多开口,眯着眼睛吃你的饭,有什么要讲。疼痛时,你就呜呼哀哉的鬼喊鬼叫,治好了你就去做,指手顿脚的撒气。我听不得你死声咷气,你这张嘴,乱骂人的嘴,骂完了你就不记性,当老不服老,老了还骨头硬强出头,谁受得你的脾气,我在这个家好过一天没?”
“?凌映云,你的脾气太绝,不接收治,老年还不示骨头弱。赵荣芝,你也是不像大丈夫,吃饭时怎能教训人,她还是你娘,还要受你训?”赵书记喊道。
“荣芝呀,你这是想生生将我磨死,我已经老到这地步,将我嫌厌这般,这个家是待不下去!”凌老太两面夹击终于受不住大喊。
“我早就待不下去了,你这个脾气,骂人的气性要改。”荣芝仍不看她,说着端着碗出了门口。
凌老太见他走,登时拿碗一丢,摔得稀烂,双手在桌前一摊,作势要掀桌子的样,僵视看了一眼本沫,一时又松开了手,那瘆人的面目倒吓得本沫如同见鬼一般,心惊肉跳,忍不住心里想:
“这一家人竟是像一群疯狗,天一亮,叫个不停,一吃饭,吼个不住;单时,各自嘶嚎;聚时,打群架。但凡一对话,不管老的,少的,小的,一屋嚎叫声,樟木屋顶早已受不住,如今水泥屋顶起瓮,荡起鬼音,嗷嗷,呜呜,嗥嗥!”
一时左右为难,她跑去厨房对着母亲喊:“咩,婆婆打碎了碗,差点儿又掀翻桌子!”
“她是撩生魂,楞死鬼,生事烂事。坏就坏在这个鬼婆老,鬼婆老不死,这个家总是不得安宁,哪怕是死一个就好,死一个都会消停,呸!”云秀恨声道。
本沫见母亲仍不动身急得起弹跳,心里乱如麻,嘴里乱叫:“咩,你倒是出去看一眼,还不出去看看。”
只见她心不跳,面不赤,冷面冷心说道:“不要指望我去看一眼,恶人自有恶人磨,砸碗,掀桌哦,看我心会颤摇一下么,老成一坨泥,还好勇斗狠,斗死我都不去望一眼,斗死就好!”
只听屋外又在肏骂忿天。本沫颤着心又跑去,只见凌老太脚一步步移向门口,对着荣芝怒吼道:“你倒是拿药毒死我!害我这般,你这畜生,总有一日会黑心黑肝的,我要去发誓愿,问问黄天,问问厚土,究竟你是哪颗寡心寒人心。”
“你去发誓愿你尽管去,看菩萨灵验你么,有你在一日,少的引坏,小的溺坏,一代害一代,害人不浅!总是挑唆少的眼里没有我,小的不尊重我,见到我反见了瘟神,躲着我,背后就造反,都巴不得我不要在这个家里,如今还吃我的,吃着我的米,还想着打我的灶!”
“从前看重了你!看重了你!如今晓了,求子求个败家子,忤逆儿子买棺材,你就是想我死!”
“你晓得了,迟了!至于今还看不明白,被你嫌成草的都有出身,被你溺成宝的都是困兽。你就是私心重,骨头软,坏就坏在你这张嘴巴,开口就是骂,背后就是煽,天天在赵老屋煽风点火,让我抬不起头。
现在赵老屋个个人前背后笑我喊我‘赵扯子’,坏我名声、破我威信,生意做不成,账收不成,不就是你这个老东西在外面讲我,生事烂事,这个家越搞越垮,难到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今日你是要我死在你面前!”凌老太听这话,以疯作邪闹起来,她又向门外移了几步,对着上天,对着周围的邻里,喉咙大似雷炮一声声响起来。
荣芝听见凌老太当真治他,一时无法收拾,烈性一起,脑壳发懵,嘴里大喊:“我去死!”纵身跳至一丈高,伸手将头顶上数十根电线狠劲拔下来。
每一根电线既黑又旧,通灯泡,电扇,?交错掺杂,一时火星四溅。
凌老太见了身体如触电般,破死拉活上前去拖他,嘴里大喊:“儿啊,你是做什么,你当真死了叫我指望谁去。”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赵本逵见状急拉下电闸。荣芝见众人拦,越发的耍性子,在电线里打滚,嘴里仍喊:“让我一个人去死,我早就想死了。”
一家子合力将他从电线堆里拉出来。荣芝全做给凌老太看,要比她更烈,更猛,更狠,绝非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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