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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到直使衙门的路并不短,桑落被灾民和百姓们簇拥着走了很久很久。
灾民献宝似的,将从山地里背来的收成凑到她眼前,桑落并没有推辞,让李小川和夏景程将那些东西都收下了。
也有灾民现身说法,将那几天几夜的事滔滔不绝地说着——
单枪匹马闯汲县救灾的事也被传开了去。桑大夫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熬得眼睛都红了,身体都熬垮了。一根青头针就活了十几人性命,一剂药让垂死之人再无痛苦,一袋米引着村民劈山开路。
这样的事听起来玄之又玄,京城的百姓们也舍不得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将长长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反倒是桑落和夏景程等人不住提醒着那些人:
“慢些。”“小心雪滑。”“别摔了。”
有百姓挤到了前面,问道:“桑大夫,原来你不止能看男病啊。”
桑落鲜少露出笑容,今日却勾起了唇角,笑得温和,恰似这白皑皑的天地之间最暖的一道光:“我是疡医。不光是看男病,男女老少的病,都能看的。”
百姓问:“那以后我们找你看病可以吗?”
百姓答:“别傻了,不是说都封官了吗?哪里还能给你看?”
“能看的,”桑落仍旧笑着,声音也很温柔,“疡门的病,可以到丹溪堂来找我。”
没有人在意她是否还戴着镣铐。
这样的妙手仁心的大夫,怎么可能是用药伤害他人的坏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那三人用的就是“不倒翁”,京城那么多人用过,怎么就他们仨人同时出了事?
一定是哪个坏蛋看桑大夫医术出神入化,眼红了。
向来冷清的直使衙门大门前,站满了人。
灾民看着她还戴着镣铐,用褴褛的袖子擦擦眼睛:“桑大夫,你这是要去受苦了啊——”
“有冤情我们就去宫门前替您喊冤!”村民们喊了起来,“刚才圣人还穿了我们送的兽皮褂子呢!”
桑落笑着摇摇头:“不用。大家别担心。”
直使衙门的大门鲜少大大打开。这一次竟然开了。
绣使们把着刀跑了出来。京城的百姓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好多步。
灾民们没有京城百姓们的畏惧,他们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一身绯红的衣裳不就是颜大人带着进山救他们的那些人穿的吗?
绣使的旗营官厉声喝道:“肃静!”
可灾民们分毫不怕。他们甚至欢呼了起来:“是他们!是颜大人的兵!”
又将自己包袱里的白菜掏出来往绣使手里塞:“拿着!恩人快拿着!要没有你们,我们都要被山洪冲走哩!”
山里的姑娘,羞红着脸直接将自己的帕子套在他们刀柄上。
绣使们错愕了。
他们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讨命恶鬼,从来没有被人送过东西,更没有人被喊过“恩人”。
自来熟的灾民们冲着他们咧嘴笑:“原来是颜大人的兵啊!桑大夫还救了颜大人呢!交到你们手中,我们当然放心了。”
乱哄哄。
暖烘烘。
元宝悄悄凑到桑落耳边:“颜大人要是看见这个就好了。他是个大好人呢!”
桑落微微一怔。轻轻拍拍他的脑袋:“他的确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颜大人的兵”,他听到这句话一定心生欢喜。
旗营官与刑部和元宝交接了手续,依旧是那冷沉沉的公事公办的表情:“桑氏,进去吧。”
直使衙门的朱漆金钉大门缓缓合上。
桑落怔愣地站在门内,这几日的事,天上地下起起伏伏,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直到进了这里,她竟莫名地觉得踏实下来。
小绣使抱着厚厚的被褥来,连带着吃食也是一样的碱水面条。
桑落忽地明白过来,前两个晚上在刑部大牢中照拂自己的,不是顾映兰,而是颜如玉。
难怪她说谢谢顾映兰时,刑部大牢里的牢头一声不吭。
许是折腾久了,又或者风寒初愈,地牢里本就阴寒潮湿,她缩进被子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群绣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桑落被他们的脚步声惊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仔细一看,都是在汲县救治过的绣使。
她虽有了官身,他们依旧习惯了称呼她为桑大夫。
“桑大夫,规矩不能破,案子没结之前,委屈您在这里住着。您救了我们,兄弟们置办了些东西,这就给您摆上。”
为首的绣使说完,一挥手,几个绣使抱着一大卷浅色的布幔跑了进来,将牢房的四周围了一圈,这样,她就有了私密的房间。如厕,睡觉,自然也不会被人看了去。
为首的绣使说道:“旁边的牢房都没关人,您安心住着,门也不会上锁,您想出来走走也是可以的。缺什么少什么,开口就是。”
绣使又送来了一只碳炉,里面烧着红红的炭,又布置了桌椅,烧水煮茶、点灯看书,家伙什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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