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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熙想了想说,“当普通战俘对待就可以,形势很顺利,不需要什么谈判的筹码。”
那旅长看向笼子,一只手的大拇指扣进腰带,另一只手咔哒咔哒拨弄着枪套上的皮扣子,“那就是没用了啊。”
杜恒熙没有察觉那旅长的反应,一心想着逃兵的事,转过头脚步匆匆上了军车,临行前从车窗又探头出来叮嘱,“我很快回来,在此期间把人看好了,别让他逃了。”
那旅长信心满满地保证下来。
等杜恒熙处理好炮兵营的事,又被前线战报困住了,再回到这儿时,已经过了7日。
他这一次再来,比上一次整洁体面许多,换了身新军装,剃了头,脸面也洗干净了,整个人意气勃发,身姿笔挺,就好像战况一样,几乎胜局已定。
他走进营地,那旅长一愣,险些没认出来他,确定人后,大咧咧笑说,“哎呀,师座您这可是大变样了啊。”
杜恒熙笑笑:“他怎么样?”
“谁?”旅长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您说那人啊,还活着呢。”
杜恒熙走进营房,“带他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旅长尴尬地说,“这,带过来是可以,只怕问不出来什么。”
杜恒熙不解,“怎么了?”
旅长轻咳一声,“不瞒您说,姓金的这人太可恶,他之前杀了我们不知道多少兄弟,手段极其残忍,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不能不让人报仇,否则只怕士兵们有意见。本来还担心上头另有安排,可师座您说按普通战俘处置,那我也就听您的了。”
杜恒熙心惊,“他现在怎么样?”
“也没什么大事,既然答应了留他一条命,我们下手都有数。”
杜恒熙听不进他说完,心脏差点停跳,抬手推开他,脚步忙乱地朝关押的位置走去。
还是那个铁笼子,只是血渗出来染黑了黄土地。
一个人微弱地、有节奏地胸口起伏。
一条腿折断了,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屈曲,断骨戳穿了裤子,白惨惨地伸将出来。头颅伤裂,血把眼睛糊住,一身是皮鞭活活抽打的血痕,衣衫褴褛,无法蔽体。
活着是活着,但也仅仅是喘息罢了。
万骨枯
死了轻松解脱,活着才痛苦,若要折磨一个人,便应让他活着受罪。
金似鸿从前这样说过,怎想到会今日应验?
眼看着面前的人。
杜恒熙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但并没有失态,仍然沉稳。只是停顿了片刻,才侧身去让人去把门打开,把人带出来。
边上走上前一个小兵,揪着那人肩上的衣服,把人像拉破布袋一样拉出来了。断掉的腿在地上拖着,断骨处磕磕撞撞地滚着地上的小石子,留下一道蜿蜒血迹。
小兵把人拖到杜恒熙面前,重重往地上一扔。看人还没有反应,又呵斥一声,“醒醒,师座找你问话呢!”说着,习惯性地在肋骨处踢了两脚,果然把人给踢醒了。
人在地上蜷缩起来,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在小兵要离开时,杜恒熙拦住他,“你为什么要打他?”
那小兵抬起黑瘦的小脸,年龄实在很小,绝不超过14岁,钢盔太大,一抬头就掉了一半下来,他一吸鼻涕,“他杀了我哥哥。”侧过头,眼神如刀般能剜人一块肉,“他把我哥哥活埋了。”
杜恒熙听了,怔然一下,轻轻一点头,就让他归队了。
他走上前,那旅长似乎想拦他,“师座,小心点,不要太靠近了。”
杜恒熙侧过脸,冷冷说,“他都这样了,还能跳起来咬人一口吗?”
旅长讪讪耷了脸,还是说,“他之前是咬下过人的耳朵的,这人顽强得很,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杜恒熙皱起眉,因为没想到金似鸿会被折磨成这样,心里很烦乱,“你帮我去请军医过来,给他治伤。”
旅长不明就以地啊了一声。
杜恒熙板了脸,对他怒斥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对他有其他安排,你把人弄成这样,完全坏了我的事情!到时候司令怪罪下来,你我担当得起吗?”
旅长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去找军医了。
杜恒熙蹲下身,看着面前支离破碎的身体,似乎触碰哪里都不合适,良久,只是伸出手用大拇指擦去了金似鸿脸上糊住眼睛的血污。
眼睫在拇指触碰时颤抖一下,那双眼睛半睁,泄露出一线黑色的目光,却又很快闭上了。
杜恒熙想他应该是看到自己了。
视线下移,看到皮肉上交叠着无数红黑伤疤,衣服成了烂布,不止是皮开肉绽,下手太狠,每一道伤口几乎是把人撕裂的打法,能看到白骨,杜恒熙看久了,眼眶刺痛,莫名有一种要作呕的冲动。
他急忙站起身,退后一步,深呼吸一口气,把拥堵上胸口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
背过身去,好像不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垂落的手紧攥成拳,大拇指的指甲扣进掌心的肉里,这样的变故,实在是让他心慌不已。
从营地里翻出抬伤病的担架,把人挪上去,杜恒熙找了间营房,两个士兵把人抬到了床上。又请了军医来治疗。
那军医是个年轻人,刚从医学院毕业就被拉来随军,因为看多了断肢残腿,开膛破肚,他对金似鸿这种程度的鞭伤和骨折,并不以为意。所有伤口都撒了药粉然后用绷带缠了起来,断腿用木板固定,肋骨的伤稍微麻烦点,最后开了点消炎的药,嘱咐卧床休息,自己养好。有条件的话,可以送去县城里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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