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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每次和始皇帝相会于梦中,都是上州风雪营寨的背景,扶苏已经十分熟悉。但他悄悄眯一眼愈发呼啸的无情风雪,就知道自家爹的心情十足地不好。
也对啊。
任谁远征视察完领土归来,拖着疲惫的身躯,想关心一下许久不见的儿子,迎头就碰上这样一句话,心情都不可能好得起来吧?
更何况,真相才是快刀。
他和父皇之间的默契确实,咳,比较一般。
要是好的话,也不会有“矫诏自戕”发生了。也难怪父皇听了那话锥心。
但扶苏清楚地知道,他和父皇业已分隔在两个时空,往后只会聚少离多,再难像第一世一般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以父皇的理智程度,绝不会想不透这一点。
上一次见面时,他更曾承诺过,绝不强求他抛却此世的血亲,独独认自己一个父亲。
就像仁宗为了他变革大宋的宏愿,愿意让他名义上认濮王为父一样。
他的两个父亲,在爱他这一点上何其相似。
所以,既然已经享受到了双倍的关爱,只是偶尔一点小小的牢骚吃味,做儿子的当然有义务解决。不就是老父亲被扎心了么!哄一哄又算什么呢?儿子哄父亲,天经地义啊。
闭眼,深呼吸,睁眼。
我可以的。
“父皇,你总算回来了。”
扶苏凝望着秦始皇:“每回做梦前,我都在想,今晚能不能见到您,今天终于见到了。”
“……”
一句话,就把千古一帝的气势消磨了大半。尤其是扶苏他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三岁幼崽时期,乌溜溜的又圆又大像只小鹿,让人心都化了。
可他现在是青年时的形貌,秦始皇见惯的样子。话里话外的真挚诚恳,配上那双澄澈的、动人的眼睛,简直是秦始皇究极对策卡。
“你毋要转移话题。”
秦始皇眯了下鹰眼,显然很明白儿子的小心思:“朕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到底……”
扶苏却说:“但我也攒了许多的问题,一直等着见面的时候问父皇您。”
“而且是关乎山河收复,行军打仗一事,遍览身边人,只有您才能回答的。”
秦始皇:“……”
秦始皇:“…………”
就算知道是儿子是故意这么说,专门为了哄他的,他也不可避免地有一丝心疼和窃喜。
扶苏说得对啊,被迫诞生在一个积贫积弱、军备松弛的国家,四周皆是龟缩国门之徒,想求问兵道却发现求助无门。始皇光想一想那画面,就克制不住地心软了。
还有谁能帮他?
还不得是一度灭过六国的自己!
但秦始皇还是不想让扶苏太过得意。他用鹰眼轻睨了人一眼:“呵,胆子肥了,你父皇的话也敢当作耳旁风了。”
扶苏心虚地目移。
嘛,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很老实,一脸诚惶诚恐地解释,父皇你听我说啊,我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这样,反而让彼此都不开心。
但是现在,他蜕变了嘛。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父皇父皇,你原本就没生我的气,是也不是?”
秦始皇甩了一把袖子,面上无波无澜,声音中却有几丝恼怒。他略过了扶苏的问题,不自在地别开眼:“罢了,你在兵事上有什么问题,就快问罢!”
扶苏“嘿嘿”了两声,立刻见好就收。而且他可不是蒙父皇的,他是真有问题想问。
就说那位来自天津、被拐到汴京的三娘,她为了回乡甚至想过从海上飘过去。扶苏那时候就想到了,他为什么不敢大胆一点,幻想一下收复幽云十六州呢?
“如果说,唔,我想收复燕赵之地的话,您觉得,先从哪方面着手为好呢?”
燕赵之地。
秦始皇右眼皮子一跳。
绕柱三周半的记忆久违浮上心头。
但是他很快就丢开这点异样,被刺杀只是他波澜壮阔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何况,燕赵而已,他早就灭干净了。除了那个刺客,他对此地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印象。
“现在的燕赵,守备如何?”
扶苏也是特地做过功课的,他回答道:“重镇布防,尤在幽、云二州囤以精锐。据说天子还会每年巡视,不知真假。”
“天险如何?”
“辽国天然占据居庸关、古北口之天险。又特地派兵加固关隘,易守难攻。”
“军士如何?”
扶苏被问得直想叹气:“远远不如。”
都不用细说,不如就是不如。
骑兵对上步兵方阵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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