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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述不像贪睡没起来,倒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爬满红血丝,眼窝下一片青黑,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乌蒙蒙的黯淡中,精神和肉体仿佛在一夜间变得病骨支离。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厉初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殷述便从正面握住他的肩。
“小栗子,对不起,等你身体好一点,”殷述声音控制不住发颤,看着人的眼眶殷红,“……好一点之后,我带你去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开心,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厉初有点惊住了,虽然他刚才的要求是任性了点,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有时候就是过过嘴瘾。殷述不让他吃,他听着就是,殷述却像是做了什么让人悔恨万分的错事一样,痛苦自责的样子有点吓人。
“好了,你别这样……我不吃就是了。”
殷述点点头,有些神经质一样,又将厉初抱进怀里,吻他的额头,又去吻他的脸颊,歉疚万分。
厉初觉得殷述好像在发抖,便回搂住他的腰,轻轻拍他后背。他没再问殷述为什么如此异常,只是换了个轻松的语调,问:
“我以前喜欢吃什么?”
不等殷述回答,厉初又说:“我以前该不会喜欢养生吧?”
说完他自己笑起来,微微仰起头,用手指去摸殷述的下巴,然后安抚一般地撒着娇,将话题转移:“你没刮胡子,扎得手疼。”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瞬间决堤,只因为厉初这句话。
殷述迅速松开手,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先回房间”便转头往外走。他走得极快,转眼前便消失在门外,厉初只听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他愣了一下,原本想要跟出去看看,但随后被进来换药的护士打断了。
殷述进了卫生间,将衣服几下脱下来,拧开花洒,从头到脚往下浇。
小时候面对僵冷死去的吉米,执行任务时第一次开枪杀人,站在废墟前看着他永远无法带回的科研队员……压力达到阈值无处释放,痛苦积到极致不能宣泄时,只能用冷水让自己再冷静一点,再坚持一段。
可这次不一样。
这样的厉初单纯赤诚,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彩色的、跳跃的、善良的,在殷述稍微表现出一点痛苦时,他便立刻伸出手牵住他,安抚他。自己都要碎了,还要努力去拼凑别人。
这样的厉初,是殷述亲手将他毁了。
殷述无法自控地想到视频里的人,那个被季文庭撕碎的人,几天之后,在同一处房子里,又被自己的alpha撕碎。
厉初说过什么?他说是被强迫的,对,他一开始就说过,声嘶力竭地反抗过。
可殷述被季文庭耍的那些花招蒙蔽了,不对,殷述又想,这根本不算理由,那些花招砸在面前时,哪怕殷述抱有一丝对厉初的信任和爱护,也不应该上当。
他恨,恨意滔天,恨得想要把施加在厉初身上的所有伤害全部碾碎。
而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
7月有年中最重要的一场军事演练。雨季的闷热和潮湿让人心里发慌,雨水顺着作战服领口渗入脖颈,殷述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将指尖搭在扳机护圈上。
“A组注意,目标区域出现热源信号。”指挥官在通讯器里下达指令。
殷述调整耳麦,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检查装备的季文庭。
这次模拟战区地形复杂,监控并不能全覆盖。三号摄像盲区在旧仓库西北角,那里有段坍塌的围墙,季文庭距离此处不足十米。
“两点钟方向发现目标!”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呼叫。季文庭的身影冲出去,殷述没动,倚在土坡后的一棵树上,头盔上的记录仪只拍到季文庭的背影。
AB两组是对抗战,季文庭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殷述有足够理由狙杀。
一分钟后,季文庭抵达仓库围墙,蹲在集装箱后检查弹药,后腰暴露在瞄准镜的十字线上。
雨水在护目镜上蜿蜒成河,殷述眼底迸发出冰冷杀意。
厉初光着脚被季文庭勒着脖子拖回客厅。
“麻醉剂都准备好了,殷述竟然跟着你,那是第一次。”
季文庭卡住厉初下巴,迫使他张嘴,将一瓶酒灌下去。
“那天晚上我来这里,你嘴里口口声声都是你的述哥,那是第二次。”
厉初指尖距离手机只有几寸,被季文庭一脚踢出去。
“当然是想上你。”
……
这些画面总是不分时候涌进脑子里,掐住殷述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放进嘴里嚼,痛跳的太阳穴总算慢下来。
他不知道厉初回来之后的第二个夜晚,季文庭有没有继续伤害他,他不敢想。太阳穴又开始跳,他又掏了一块糖,那里面添加了安定成分,能让他感知变慢,情绪也变慢。
但开枪的手速不会慢。
砰——
子弹穿透腰椎的闷响被仓库的回音放大,殷述看着季文庭的背影僵了一瞬,而后身体前倾,摔在地上时撞翻了身旁的空弹药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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